“知错……”韩少卿笑道:“敢问师尊, 少卿何罪之有。”
李松儒在高高的云端之上俯视着往日师徒情深的关门弟子,仿佛在看着一个不懂事闹脾气的稚童,和蔼依旧:“天地大劫, 苍生皆苦,我辈修真者义不容辞——少卿,你可知, 此地埋藏着多少枯骨。”
他略显沧桑的目光, 悠悠投向那座沸腾翻滚的黑色巨山。
“一代代如同夜空星斗的大能,为了一个共同的愿景, 甘愿燃尽一生修为,长眠于此;十五年前,天魔降世的消息甫一出世, 无数本拥有大好前程的天才俊杰, 义无反顾地赶赴冥河,包括我唯一的师弟, 小时候照顾你良多的顾师叔……”
“还有剑尊, 世间唯一的乘虚境,此间最有希望突破飞升之人——他亦同样,甘愿以身化阵。”
“少卿……为何只有你, 为了逃避天定的责任, 不惜叛出宗门?”
他的声音满是失望和沉痛:“这些年, 我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吗?”
李松儒的身后,还有众多已臻化神的修士、长老。
他们有的白发苍苍, 有的尚且出关, 此刻齐聚掌门真人的身后, 失望、唾弃、冷漠、责备的视线, 像一张巨大的铁网, 密不透风地笼罩着韩少卿。
其中一位老者模样的灰袍人目光严厉,振振有词:“韩少卿!昆仑将你哺育长大,为你遮风挡雨,你就是这样回报生你养你的宗门的吗!要不是你师尊掌门真人当初怜你羸弱孤苦将你带回,能有你的今天吗?”
韩少卿:“呵,是我求他的吗?他老人家经过我的同意了吗?早知当初我可亲可敬的师尊将我带回宗门是这个目的,那我情愿不知人事时就死在外头,不知晦朔,不知春秋,也免去这人世苦海一遭。”
老者被他噎得死死,气得脸红脖子粗,怒骂着“竖子无理”,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
另一位面相圆滑、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修装模作样地叹口气:“韩师侄,你也太不懂事了。昆仑将你养这么大,不过是要你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回报,又不是要你的命,怎么就这么白眼狼呢?镇守冥河魔气,那可是天底下顶顶重要、顶顶崇高的大事,要不是我辈不是天生的仙魔之体,肯定第一个向宗主情愿,接替剑尊!”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大义凛然,说得连自己都微微动容了。
韩少卿:“哦?这位不知道名字——但应该不重要的师伯,既然您如此高义、如此心系天下苍生,当初联手封印天魔的修士里,怎么没有您的身影啊?”
那中年男修瞬间僵住,像只被掐住嗓子的胖鹌鹑,满脸通红地争辩道:“那、那是我当初尚在闭关,等我得知这一噩耗之时,已、已经晚了……!”
他旁边戴着面纱、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不准备发一言的范云英瞬间冷笑一声:“是么,我怎么记得,当初是天魔降世的消息先传来,你才被吓得立即闭关的呢?”
中年男修:“……”
他尬得差点脸红脖子粗,往后一缩,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叫你多嘴!
韩少卿懒洋洋道:“怎么?众师叔师伯怎么还为老不尊,自己打自己脸啊?要不,你们先自我检讨一番,统一一下口径,再来教训我如何?”
“荒唐!”一位略显阴沉,瞎了一只左眼,矮小瘦削的女修制止了他,眼角额头的褶皱昭示着她的沧桑:“我一生在外游历除魔,天魔降世时,我为疏散北疆城外的流民与大魔缠斗,耗尽最后一丝灵力之前,才被援兵救下——按你的道理,我有立场说两句吧。”
她阴翳的右眼无比严厉地看向韩少卿:“大敌当前,昆仑修士,没有苟且偷生、偏安一隅的道理。当年我的师祖、师伯、师伯、师姐……所有人都悍不畏死地战斗到最后一秒,没有一个人因畏惧死亡而逃避!少卿,你睁开眼看看,你身后的是什么人!是天下万万的黎明百姓、手无寸铁的无辜凡人——”
她的竹杖用力一击,仿佛敲击在所有人心上,如浩荡威严的东皇钟声,让人心头一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