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忙着打渔凑贡品,他忙着给海神爷爷绣衣服,晚上两人还得坐在门口借着月光打磨、穿各种装饰用的珠子,忙得不可开交,睡觉的时间都很少,压根没有吃螃蟹的闲情逸致,那壶酒也就没打开来。
直到今晚大功告成,能稍微松口气。
顾砚浅浅的抿了口。
这酒的口感并不火辣,反而很是淳厚柔和,带着点甜津津的味道。
他甚是喜欢,咕嘟、咕嘟连着喝了半碗。
见他喜欢,楚月凝也不跟他抢。
这个幻境尤其厉害,居然能甄别进秘境的人本身修为,对菜下碟,不仅将金丹修为的顾砚禁锢在个“不喜劳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海华身上,对其神识记忆的侵蚀更是从未停止过。以至于顾砚根本不能靠装作海华,瞒过幻境对他意识的窥探。
何况顾砚在绣的东西,本就极为危险。
他很多次看顾砚绣着绣着纹样,眼神就会出现片刻懵懂,似是在想自己在做什么,下一步该怎么做。被幻境赋予的“海华的意识”,从未停止过与他争这个身体的使用权,每次顾砚都会轻描淡写的将绣花针扎进指尖,利用十指的疼痛回神。
但他越抵抗,幻境就会越变本加厉。
偏他还不能不抵抗。——这是个极为恶劣的循环,是顾砚自身与幻境的对抗,没人能帮到他。
这些时日,表面看是早出晚归、冒着风浪捕鱼的他更辛苦危险。
但楚月凝心里在清楚不过。
光是绣这件异常精致复杂的衣裳,顾砚的心血都快要耗尽了,每根手指都扎满了细密的针眼。
而这其中,有多半原因是他的手笔。
拎着就酒壶给他将碗倒满,低声笑着,“待咱们出了秘境,我带你回溧洋吃螃蟹。”给你赔罪。
顾砚端碗的动作略停,“……好!”
他小口小口的抿着,很快又喝了半碗。
不消片刻,那坛酒就被他喝完了。
酒坛子还舍不得扔,就那么双手抱在怀里,望着海面映着的银月出神。
看起来呆愣愣的,眼神有些木讷。
楚月凝略皱眉,“顾砚?”
“嗯?”那人抱着酒坛抬起头,似被人惊醒般,脸颊红红,眼里醉意朦胧、凝成团化不开的雾气,看向楚月凝时露出丝疑惑,“顾砚是谁?”
楚月凝看着他,“那你是谁?”
对面的人又抿了口酒,“我是海华呀。”
“我是海华。”
他指了指自己,又拿手不停地去戳楚月凝的胸口,嘴里低声嘟囔着,“你是海华男人,你是我男人,就要对我好知道吧,我是……嘶。”
额头似是被人用针扎过,生起尖锐的疼痛。
顾砚狠狠地皱眉,眼前有些恍惚,他看着面前肤色黝黑、面容陌生至极的男人。
试探着喊了声,“楚月凝?”
“嗯。”
楚月凝抓着他杵着自己胸口的手,“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顾砚乖乖的坐回石头上。
他想起来自己是谁了,酒却还没醒。
曲着双腿将酒坛抱在怀里,自己低声嘟囔着,“懒兔子,你今天怎么这么硬这么冷,你身上的毛毛呢,跑去哪了?怎么你的毛全都不见啦。”那双扎满针眼的手在酒坛上胡乱摸着,也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突然双眼都红了,跟着滚落下两行眼泪来。
带着浓重的哭音,听起来可怜至极。
“我忘了你的皮被人剥了。”
“你的皮都让人剥了,哪还有毛呢。”
他醉得不轻,抱着酒坛,絮絮叨叨跟他的兔子说着话。
又拉着楚月凝讲他跟懒兔子的事儿。
“我七岁那年,曾经养过只兔子。”
“它是我唯一的朋友。”
小苍山对七岁的顾砚而言,是那么的高、那么的大,满山也找不到个能跟他说话的人。
即便他已经住了很久,还是不习惯。
他师父总是很忙。
使役们也总有干不完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