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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外间,姜稚衣和裴子宋垂眼看着地上几名被擒拿的黑衣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本就奇怪,一州刺史若是投敌,理当有能力控制全州,不至于得靠悄悄放水给叛军机会,假使当真得靠这等迂回的手段,那朱逢源大可不必点头应允玄策军督战,又何至于叫叛军首战失利呢?
朱逢源此人对上谄媚,对下必然专权,所以更可能是内应受制于刺史,无法大手大脚做事,首战不成,才只能偷偷摸摸烧粮草。
倘若他们被城西的熊熊大火烧乱了心智,以为朱刺史已然叛逃,身心俱疲之下只顾担心后续补给,未再防备身边,倒要叫真正的内应得逞了。
见惊蛰匆匆从西厢房赶过来,姜稚衣忙问:“雪青阿姊可有受惊?”
姜稚衣这边有三七在,方才将惊蛰安排去了西厢房,让她假扮成裴雪青躺在榻上。
惊蛰:“郡主放心,裴姑娘好好睡着,已将她安顿回榻上了。”
姜稚衣点点头,回过眼看向手脚被缚,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几人,板起脸道:“谁派你们来的?”
三七蹲在地上,挑了其中一人的下巴,给他接了回去。
“郡主饶命,小的们也是曹司马指使……”
“哦,”姜稚衣偏头与裴子宋说,“他说是魏长史。”
黑衣人:“.......”
姜稚衣先前听裴子宋讲起遭遇乱民,被魏寂所救的事,与裴子宋一样对魏寂此人颇为看好,只觉他防备玄策军符合他为人谨慎的作风,身为一州上佐,也是对本州军民负责。
可如今想来,那日围困裴家兄妹的乱民,可能根本就是受魏寂唆使,目的便是让裴家兄妹滞留在杏阳城。
至于她这个意外——魏寂虽然对她身边的玄策军有所忌惮,但毕竟只有区区百人,想到活捉她这样的大功,自然觉得值得冒险一试,对她欢迎之至。
所以当她提出回京,魏寂刚巧过来禀报杏州东面发生流民动乱的事,拖延了她的脚步。
这动乱多半压根不存在,一出假动乱,既将她留下,又在开战前夕支出去一批守军,这个魏寂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裴子宋也回想起了这些,想到如今昏迷不醒的妹妹全被魏寂间接所害,面色难得见的寒凉,手中剑朝前一指:“你们还有多少人,分散在城中何处,得手之后,彼此如何通信?”
*
半个时展后,城西军营。
一簇簇篝火间,军医们来来往往忙碌着,为伤兵包扎治伤。
从火场回来的士兵灰头土脸地瘫坐在地上,一个个拿着水囊往冒烟的喉咙底猛灌凉水。
刚经历过一战,又马不停蹄去救火,炎炎夏日,大火里奔来跑去,众人都已是力不能支。
粮仓的火至今还未尽数扑灭,魏长史让方才没有参战,只是督战的玄策军继续留在那里扑火,叫他们先回营保存体力。
大片大片的士兵往后一倒便躺在了泥巴地上,目光呆滞,两眼无神。
不过似乎也有精力尚存的人,在此刻提高了声问起众人:“哎,你们说,朱刺史当真投敌了吗?那咱们这仗还打什么?”
有人立马接话:“就是,粮草都烧没了一半,守住了,出不去也是饿死!”
“咱们在前边冲,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被朱刺史留下的内鬼背后捅一刀呢!再说,我看咱们这儿都这样了,长安早就完了,不如降了算了!”
“是啊,谁当皇帝不是当?又不是外族打进来要屠城,咱们主动降了,说不定也没什么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众士兵被说得蠢蠢欲动:“那咱们要不——”
恰此刻,城南方向传来咻一声长响,一束烟火升空。士兵们吓了一跳,立马翻身爬起去摸手边的刀。
一旁清点人数的魏寂眼底精光一闪,竖掌打住众人:“不必惊慌,郡主有私事传我过去,我点几个人随我走,其余人就在这儿歇着吧。”
一众士兵松了口气,又瘫倒下去:“都什么关头了,还为私事放烟火折腾人,这永盈郡主果真和传言一样奢侈骄纵……”
魏寂安抚众人:“郡主第一次经历这等战事,想必吓坏了,大家多担待。”
有人冷哼一声:“听说这永盈郡主的爹当年可是以文官之身站在城头守城的,有其父也没其女嘛……”
魏寂点了几名士兵,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把着腰刀出了军营。
一行几人刚要踩着马镫上马,忽闻踏踏马蹄震响,如雷奔行。
黑夜里,一线几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玄甲骑兵潮水般逼近,转瞬间团团包围了他们。
魏寂预感不妙,头皮一紧,一拔腰刀:“你们这是做什么?河东反了,你们河西也要跟着反?”
魏寂身后几名士兵跟着神色慌张地拔了刀。
营地里的士兵听着这动静不对劲,一股脑涌了出来,也急急忙忙提刀而上。
只见玄甲骑兵后方,一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