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蕴丹做了一个冗长又瑰丽的梦。
在梦中, 她见混沌初开,盘古立于其间。他脚踏大地,双手撑天, 于浩荡真炁中须发乱舞, 双目灼灼,身环阴阳法相,八万年终倒,以身化为万物。至此, 他的阴阳法相大成, 双鱼扣合融为“神格”,定性定义, 名为“开天辟地之神”。
忽而星光斗转、山河变迁, 她见伏羲坐于礁石,感寒冬酷暑,察日暖夜凉,观天地之气。一朝开悟,他以太阳东升西落的轨迹为准,画下“一”字,此为一画开天,又生八卦轮转,大智即开。
至此, 先天八卦大相有成, 接玄天之妙融为神格,定性定义,为“太古正神”, 又名“伏羲大帝”。
画面再转, 她见女娲抟土造人, 扶先灵圣贤,制礼乐立媒,又熔五彩石填补塌方的天地,斩鳌足撑起四方无极。补天救世,创化万物,神通广大,为人之始母。至此天地福泽、信仰大立,以万灵之息铸就神格,为“创世之神”、“大地之母”,又名“娲皇”。
之后,是三清始祖,是众生封神之路……所谓神格正如人的八字,八字排列组合可构成“格局”,比如七杀格、偏财格等,而神灵心中所持大道即为“八字”,神格便是他们道心所化的格局。
有神格的神是正神,不成格的神只是小神。
蓦然,视野从神话始源切换到她自己,这一次,厉蕴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向“自己”,见她徒手碎星辰,抬手捏世界,一刀纵天下,善恶无分别。
她看得清楚,明明“她”身后法相已成,见之却是一片模糊;明明“她”该拥有名号,思之却是头痛欲裂。
她见到“自己”转过身,左手融出一个紫金色的创世神格,右手握着状如长矛的灭世神格。左边的星球欣欣向荣,一派祥和;右边的帝国烟熏火燎。尸横遍野。造就生,带来死,那个“她”转过身与她面对面,声音肃然。
“厉蕴丹。”对面的自己唤道,“告诉我,你成就了何种神格?”
“你是什么神?”
嚇——
伏在玉桌上的厉蕴丹忽然惊醒,猛地睁开眼。缓了三息定下神,她才发现自己仍在朝天宫的庭院中,案上放着朱砂墨,手下垫着一张灵光燃尽的“长息符”,头顶有粉色的花瓣飘落,正是种下的蟠桃树开花了……
对,她之前在这里画符,画的是“长息符”,一种能让神仙都陷入沉睡的符咒,专用来对付一些她不想杀、对付起来又有点棘手的对手。
却不料,符画完了,第一个中招的是她自己。
厉蕴丹颇有点哭笑不得,但确定符箓有效后,她伸出手指蘸了蘸朱砂墨,一捻发现还润着,便断定自己没睡多久,最多半刻钟。
可这半刻钟的梦境是真是假……有待商榷。
神不眠不休、不死不灭,哪会真像人一样做梦。一旦梦上了,那梦便不是梦,而是位于意识深处的真实。换言之,她看似是做了梦,实则被问了心。
发问的是本我,又何尝不是她自己?
如果是谢此恒成神,那这事儿就好办了。他单修剑,专杀魔,旁的一概不管,还救过世,大抵不是“剑神”就是“某某尊者”,多简单的事儿。
不像她,刀会点,剑也会点;符会点,器也会点。什么都会点,再要将神格定性定义,这不为难她吗?说创世也可以,说灭世也可以,要不然她自封一个“万能神”吧?
风吹过,卷了片叶子拍在她脸上。
厉蕴丹总算收敛了几分,又恢复到一贯冷肃的样子。只是思维已岔开,心就无法静下来画符了。她索性将器物全数收起,出了仙藏去找谢此恒论道。
不久,雪峰之巅,锅底架起。烤鱼烤肉,喷香四溢。
厉蕴丹与他说了梦境,等待他的解惑。而谢此恒见她半分不瞒、什么都告诉他,心头顿觉很“满”,有一种情绪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他带着笑,温和道:“八万余年,盘古方为盘古;万八千年,伏羲才是伏羲。你成神才多久,何必这么着急?”
筷头一顿,这话倒是点通了她,她确实急于求成了些。欲速则不达,有时候越迫切想得到的东西,反而越得不到。
厉蕴丹:“是我急切了。”
她大可以等一个任务期较长的试炼场去解决这个问题,往后机会多得是,确实没必要今天就完事儿。
“也是我着相了……”
谢此恒摇头,将烤熟的肉全夹进她碗里:“着相是常事,万事万物皆有迷惘时,包括我也是。”
“你也?”厉蕴丹一笑,“瞧着可不像。”
“我只是冷淡惯了,以至于谁也看不出来。”谢此恒缓缓道,“那时我还年幼,习剑不久,对剑甚是喜之,连睡时也不撒手。”
“一日师父的故友到访,未见师父,先看到了我,便哄骗我说‘剑即是剑修之妻,你要善待于它’,我信了,为此迷惘了好久……那时我不懂,为何剑是剑修之妻,剑修却把剑踩在脚下御空飞行?这算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