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员抵达那天, 露皮塔亲自开车去接。
被分派到尼格米岛一带的调查员共有四人,带队的是卡沃格·基索博士。早在察沃时期,夫妇俩和这位专家就有过频繁的通信, 后来要建新营地,也请他帮忙看过选址......几年过去,这位老朋友倒是完全没受岁月摧残的样子, 风采依旧。
露皮塔和他亲切地拥抱了一下, 又和其余三名专家寒暄了几句,随后才载着他们赶往营地安置。
汽车驶过草场,远远地望见了软放归区。
保育员们应该是正好在把象群带进围栏, 透过挡风玻璃, 露皮塔看到了几个聚拢的模糊灰点。等开到营地附近时, 大部分象群成员已经快走进树林了,只剩下赞塔和幼崽还在外面徘徊。
母子俩迟迟不进去,当班保育员和头象达达也只好站在门边作陪。好不容易把它们哄进了围栏,铁门又出了意外, 怎么推都推不上。眼看两个人在那里做无用功,达达只得伸出鼻子来帮忙。
这“反客为主”的景象在车里激起了一片笑声。
基索为了看得更仔细些, 半个身体都伸出了窗外, 这会儿按着风帽坐回来, 头发乱七八糟,还有点意犹未尽:“这就是你们老说的那个象群?”
“对,二代象群,几天前才刚回家......”露皮塔接过话头,“通常我会给你们做个互相介绍,但现在有小家伙跟着,我最好还是别捋虎须了。”
克制不住遗憾之情, 基索做了个鬼脸。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最后一头大象消失在树林里,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脑袋往后一甩,问道:“门就关了?边上那几头怎么办?”
“那是卡拉象群的大象。”露皮塔指出。
基索大吃一惊。
据他所知,卡拉象群是个完全的野象群,而这会儿聚集在围栏以外树林边缘的几头母象看着都挺温和,考虑到它们中间也有调皮捣蛋的小象,那态度甚至都可以算得上是“温顺”。
最离奇的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保育员开始从围栏里往外抛成扎的干草。他们一定对软放归区内外的两个象群充满了信任,认为外面的巨兽不会肆意冲撞围栏,里面的巨兽也不会从后方发动什么突然袭击——即使两边都带着幼崽。
“达达会来劝架的,我们的小头象很聪明。“露皮塔解答了这个疑问,“营地很久没见过卡拉象群了,这次它们突然接近,肯定是达达在里面使劲......不过也就是因为她把自己的老象群都哄回来了,我们才觉得湿地里一定已经不安全了。”
劝架?
哄回来?
真有这么神奇吗?
基索有些怀疑,但在这天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用自己的两只眼睛确认了这一点。
调查组希望能得到这群刚从湿地深处出来的非洲象的血液样本,常驻营地的兽医于是跟着保育员去做耳后采血,结果因为有头象站在一边安抚,除了带崽母象以外,其他大象都冷静得像被喷了什么麻/醉气体,甚至还有嫌兽医动作太慢的,看他在那拆针头,就恨不得把耳朵扑成风扇。
“这是......始料未及的。”其中一个调查员承认。
“真是神了!”另一个调查员感慨得更直接。
短短一下午,露皮塔和雇员们就证明了他们的大象对人类毫无威胁,而且还具备某种不说更高、至少是更外露的智慧。如果不是因为有任务在身,基索都想住在软放归区里进行观察。
可是他们调查组此行有着更重要的工作,也是为了保护更多的非洲象,在经过半天一晚的休整之后,第二天天还蒙蒙亮,他们就坐上了汽车,按照直升机的指示深入湿地标记、调查、采样。
为了防止传播潜在的病毒,最早一段时间,调查组一回营地就要在单间里进行消杀,直到初步排除了传染病参与的可能性,才将这一流程省去。
但在这段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时间里,营地周围的非洲象却仍然能隔着成百上千米嗅到他们身上的气味,每当有越野车开进大门,正在软放归区里的保育员都会观察到象群的异动。情况严重的时候,它们甚至会刻意走到接近正门处围观。
有一次,汽车绕了点远路,正好撞见了在树林里觅食的卡拉象群,两头母象可能是受到气味刺激,冲到了土路边缘,幸亏被一头更年长的母象挡住了去路,随后,它目送着汽车驶向远方。
后来就有调查员在回忆录里写道:
“我不敢降下车窗,只能隔着玻璃和这块活化石对视......那双眼睛简直饱含希望,饱含理解,就好像它完全明白我们在做什么一样......’拜托了,找出不断杀死我们同类的元凶,让我们的孩子重新拥有安全‘,它不停地在说......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那么盼望可以揭开一个谜题过......”
他此刻的情绪也是其他调查员此刻的情绪。
大规模的非洲象死亡事件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光在三角洲,就有过大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