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最后这两个音节很轻,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刮碎了,带着一起消失在月色里。
其实近侍之前说的那些光啊,拯救啊之类的,他全都没听进去。
他才不在乎禅院家会怎样,需不需要人来拯救,光是好东西谁不知道?他才不会轻易让给别人。
但他不得不在意直哉的未来,一旦跟着他走了,这就算叛逃,会被禅院家追杀到天涯海角的……他不在意过风餐露宿的生活,可直哉呢?
他本来可以拥有最舒适的生活,享受所有人崇敬的目光,成为这个泥潭中唯一被高高捧起的存在。
跟着自己走了之后,他会后悔吗?
会不会有朝一日,被禅院家的追兵追到心力憔悴的时候,他会对自己说:假如当初没跟你逃出来就好了?
甚尔无法想象那种情况。
禅院家是泥潭,而他在泥潭中生活了十六年,早就被打上了烙印。
面对直哉,他永远没办法自信地说出:我能带给你更好的生活。
既然如此,他真的该把他带走吗?
甚尔忽然陷入了人生十六年前所未有的茫然。
……
房间里,直哉原本睡得好好的,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降临在他的脑海里,将他猛地惊醒。
“?!”
他猛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呆愣愣地望着另外两个空荡荡的床铺。
人都哪去了?
直哉咽了咽口水,确认四周没有异常的痕迹后,悄悄穿上鞋子下床。
来到门外时,庭院中只有近侍一个人的身影,他正出神地望着夜空中悬挂的月亮,连直哉出来了都没有察觉。
直哉悄悄来到他身旁:“甚尔呢?”
近侍猛地回神,神色惶然地低头看向他。
直哉的心忽然提起来。
“甚尔君他……”近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说要出去走走。”
直哉本能地觉得古怪,“大晚上的,一个人?”
“……是啊。”
近侍并没有说谎,甚尔的确说了要一个人出去想一想,明天给他答复。
但他总觉得甚尔的意思并没有那么简单,‘一个人出去走走’,也并非单指着一个晚上。
直哉有点担心,可理智上他又知道甚尔轮不到任何人来担心。于是他抿抿嘴,自己跑到走廊上坐下了。
“直哉少爷?”
他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我等等他。”
近侍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地退下了。
已经做了恶人,又何必惺惺作态。
他心底空落落地回到了房间中,睁着眼睛躺在床铺上,就这么渡过了半宿。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泛起一点蒙蒙亮,甚尔回来了。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前一天的衣服,鞋边沾了点泥土和露水。
直哉原本打瞌睡打得头都低下去了,余光瞄到他的身影,立刻抖抖脑袋站起来。
他其实是有点担心甚尔的,但又怕直接问出来会惹来嘲笑,所以故意酝酿了一番气势。
他一手叉腰,气焰十分嚣张,但眼底过于明显的黑眼圈显得他有点外厉内荏,指着甚尔质问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外面去干什么?”
甚尔看见他一副没睡够的样子,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怎么醒了?”
直哉误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平时起得迟,整张脸又黑了半分。
他故意呛声:“我赢了比赛激动得睡不着,不行吗?”
说完,立刻后退半步捂住脸,一副提防着甚尔动手的架势。
用最怂的姿势,说出最横的话,说的就是他现在这样子。
甚尔:“……”
换作平时的他,早就上手掐人了。
可现在他竟然什么也没说,有些落寞地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就要从直哉身边走过去。
直哉愣住了,直到甚尔从他旁边错身而过才反应过来。
这人忽然怎么回事?
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提着的心,由于甚尔的反常表现而越发够不着地面。直哉不安地咬了咬下唇里面的软肉,小跑着追上去。
“喂,喂!你怎么啦?”他收敛了跟甚尔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