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孤独。亦不明白,太后缘何对先帝深情若此。”
裴太后想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嘲讽一哂:“魏王为何不去问问你府上的崔侍郎缘何对你死心塌地呢?”
铜漏中水箭清响,恰似滴在斛律骁心上,荡开深重的疑惑来。他眉棱微挑,不解侧目。
太后却已起身,走至窗边眺望着窗外绚烂如烧的晚霞,背对于他恻然浅笑:“我虽长在裴家,看上去花团锦簇,备受宠爱,然真正把我视为一个人、平等相待的只有先帝。”
“他爱我也尊重我,手把手地教我如何处理政事,教我如何自保,教我不该是为家族而活而是要为自己而活。我虽活了二十三载,然可称得上惬意的日子,只有在陛下身边的三年。”
幼时家中长辈疼她,是因为她身为裴家的女儿日后还有大用处;姊妹朋友亲近她,是因为她是皇后,是太后,可藉由她拿到好处。太后一直觉得,她在她们眼里不过是个物,只有先帝给了她全部的尊重与爱。
只有在他身边,她才算得上是个人。
“这些,魏王可能懂吗?”
裴氏回过身来,含笑盈盈地看着他,落日夕光透着雕刻锦葵的窗斑驳落在她脸上,竟有些不可直视的明艳。
她身影形单影只,同身后绚丽而壮阔的暮色正形成鲜明的对比。斛律骁直视于她,不知怎的,蓦地想起母亲曾说过的“世上最牢固的维系是女人对男人的感情”。
裴满愿是在告诉他,为了先帝,她不可能向他妥协,这一次,他们还会是死敌。
至于说尊重、平等相待,上一世,他还不够尊重那个女人吗?费尽心思也要把身边的位置给她,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知她喜欢经史,所以允她入宫中藏书阁修订典籍,甚至是嵇家那小子要拜在她门下学习《尚书》,明知他不怀好意他也应允了。
但她依旧对他冷冷淡淡,心思从不会为他停留一分。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斛律骁心间烦躁透了。
他冷沉着脸色站起,转瞬却又换了笑:“多谢太后为臣解惑。”
“不过臣今日来,还有一事想求陛下。”
“我观太学门外的镌录《尚书》的正始石经多有损坏,适逢这次从南朝带回一部完整的《尚书》,想请工匠重新镌刻,以正视听。但这部《尚书》与我朝宫中所藏大不相同,尚需请人入宫对照修订,才能镌刻。”
这青骓马何时又关心起《尚书》来了?
太后眉间微凝,知他必有下文,沉吟不语。果不其然又听他道:“只是这比照修订的人选有些特殊,需要太后下诏。”
魏王挟天子以令群臣,有什么任命是不能经陛下而要她点头的?太后略略一想,已然明了:“是你从南朝带回的那个妇人?”
“是。”他应得干脆利落,“她母亲出身北海郑氏,家学渊源,臣带回的这部《尚书》就出自她家藏,再不会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太后的心一时又归于疾乱,面上尚且平静柔和,试探性地问他道:“上回朕招待不周,还道是惹了魏王不快。把人交给我,魏王当真放心?”
北朝所藏的那部《尚书》在宫中藏书阁,卷帙浩繁,只可能让谢氏入宫修订。他竟能放心?
斛律骁却反问:“太后母仪昭于天下,臣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明晃晃的威胁。
太后心间泛起微微的恼意,面上却还挂着得体的微笑:“如此也好,石经若能修成,也是大功德一桩。等过了中秋,朕会诏她入宫,依汉时曹大家之旧例,入东观藏书阁。”
……
从宣光殿出来已是日头偏西,明月东升,时近中秋,便连月亮也是圆润可喜的模样。
宣光殿外、宫阙檐头的桂树在秋风中窸窣直响,碧油千片漏黄萼,泛着凛冽寒意的空气中有桂香扑鼻。
辇车已停在铺了莲花纹青砖的宫道上,斛律骁正欲上车,却见家中的一名侍卫匆匆忙忙地跑来,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禀道:“……大王,大事不好了,太夫人同女郎到您公府去了,二公子特叫奴来禀报您一声!”
他目中一惊,才踏上马凳的乌靴霎时停住,转身对侍从道:“速去备马。”
此刻,慕容氏的马车已然停在了魏王府前,怒气冲冲地,头上步摇乱晃,经由正门入府直往后院去。
“青骓呢?叫他带上那南朝贱妇,出来见我!”
前院府衙内,荑英同封述已结束了一日的公务,预备离开。迎面撞上直入衙署的慕容氏母女,荑英忙拦住她:“太夫人息怒,主上今日上朝还未归来,您且饮杯热茶,耐心等一等。”
慕容氏来得气势汹汹,任谁也瞧得出她是来寻谢窈麻烦的。荑英只想暂时将人稳住,又忙给仆役使眼色让他想办法往宫中递消息。
慕容氏今日一身华服,上衣青罗大袖襦,衣襟上绣着忍冬宝相,下裙红如石榴,织花饰金,艳丽无比。青丝则梳成高髻,上插九树花钗,随她微显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