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并未死心, 依然日日风雨无阻地造访茶肆。
而裴玉质每回皆会命小二将陈大人赶出去。
这么折腾了半载后,陈大人终于不再出现了。
又三月,裴玉质听闻陈大人与姚家公子成亲的消息, 命小二送去了名贵的茶叶作为贺礼。
这世界并不盛行南风,光明正大地成亲的断袖更是少之又少。
虽然他无意于陈大人, 却甚是佩服陈大人的勇气。
素和熙也曾不顾世俗伦理,与他成亲。
那厢, 素和熙听说陈大人的婚讯,鬼使神差地松了一口气。
当他踏入茶肆,见裴玉质坐于窗边,一面品茗,一面若有所思,心口登时升起了一把无名火。
紧接着, 他冲到了裴玉质面前, 质问道:阿爹难不成舍不得陈大人?
裴玉质不及开口,又见素和熙一脸阴阳怪气地写道:是我不懂事, 破坏了阿爹大好的姻缘。阿爹如若接受了陈大人, 早已与其成亲了吧?
倘若眼前的素和熙并非裴玉质亲手抚养长大的,裴玉质定会认为素和熙呷醋了。
他放下茶盏, 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从未对陈大人产生过情爱之心,谈何舍不得?又谈何与他成亲?”
素和熙追问道:所以阿爹适才在想什么?
在想与我两情相悦的你。
裴玉质撒谎道:“我不过是在放空罢了。”
素和熙于裴玉质身侧坐下,继而端起裴玉质的那盏茶, 轻呷一口:是碧螺春。
裴玉质颔了颔首:“对, 是碧螺春。”
素和熙满心忐忑, 面上不显, 一手端着茶盏, 一手写道:我曾问过阿爹是否要为我再找个阿爹, 阿爹回答我只想将我抚养长大,而今我已一十又八,阿爹对于成亲之事是如何看待的?
“我并未想过成亲之事。”裴玉质从素和熙手中取过茶盏,闲适地饮着。
裴玉质姿容绝俗,连贴着茶盏的唇瓣都有着完美的弧度。
素和熙明明自小看惯了裴玉质的容貌,奇怪的是近来愈发无法将视线从裴玉质身上移开了。
裴玉质发觉素和熙盯着自己不放,不解地道:“熙儿,你还有何疑问?”
素和熙指着茶盏道:阿爹饮了我饮过的那一边。
“有何不可,我们不是父子么?”裴玉质固然心悦于素和熙,但眼前的素和熙乃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决计生不出半点绮思,并未多想。
素和熙情不自禁地抬指蹭了蹭裴玉质湿润的唇瓣,弹指间,心脏骤然失序了。
裴玉质浑不在意,发问道:“熙儿,先生今日来寻过我,他告诉我,自己已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其他先生亦然,你对将来有何打算?”
素和熙面露苦笑:我乃是个哑子,对将来能有什么打算?
“哑子亦可做学问,写书、作诗皆可。”裴玉质长叹一声,“我不喜欢熙儿称自己为‘哑子’。”
“阿爹。”素和熙唤了一声,写道,我连“阿爹”这两字都说不好,确是哑子。
裴玉质一时语塞,伸手抱了抱素和熙,才道:“我家熙儿将来想做什么便去做,阿爹定会支持熙儿。”
素和熙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这世间文人最好的出路便是考科举,但于他而言,这出路自他一降生便被堵死了。
或许他可采纳阿爹的提议,写书、作诗?
过年前,素和熙决定来年不再去书院念书了。
与他交好的同窗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侧道:“为了庆祝阿熙学成,我们去花楼见识见识如何?”
素和熙情窦未开,自然对于皮肉之欢半点兴趣也无,遂拒绝道:不必了。
同窗却是劝道:“我没去过,你便当是陪我壮胆,如何?”
素和熙磨不过同窗,最后不得不妥协了。
入夜后,他与同窗一道进了花街柳巷。
倚门卖笑者有花娘,亦有小倌,俱是浓妆艳抹,衣衫不整。
素和熙眉尖紧蹙,硬着头皮,陪同窗进了一花楼。
俩人立刻被团团围住了。
同窗被擅长哄人开心的花娘哄得晕头转向,而素和熙却是坐立不安。
偶有隐约的摇床声夹杂着娇/吟传来,令他恨不得拔足便走。
一盏茶后,他不知第多少次推开了投怀送抱的花娘。
其后,他乍然站起身来,对同窗比了个手势。
同窗关切地道:“路上小心。”
素和熙颔了颔首,不理会花娘的百般挽留,转身便走。
茶肆已打烊了,他一推门,门便开了,里头仅有一盏孤灯。
孤灯下是正在算账的裴玉质。
裴玉质抬起首来,问素和熙:“你不是要与同窗吟诗作对么?为何这样早便回来了?”
素和熙据实相告:我其实是与同窗逛花楼去了。
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