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
他握紧了拳头,可他将那个师兄害死了。
阵阵虫鸣从窗扉漫入,不绝于耳,他想起这个季节,在问情山上,亦是满耳虫鸣。
年幼之时,他常常看到师弟们成群结队地捉萤火虫、蜻蜓、蚂蚱……他内心亦是想与师弟们玩耍的,但他不知该加入他们。
久而久之,他成了师门中最不好相与的存在,不论是师兄们,亦或是师弟们皆对他退避三舍,惟有子熙不同。
子熙像对待其他师兄弟们一样对待他,所以子熙承受了他最多的冷言冷语。
他站起身来,打开窗扉,向外望去。
外头的虫子并非萤火虫,没有丁点儿光亮,不知是什么虫子?
见多识广的子熙必定知晓吧?
他站了一会儿,满身寂寥,关上窗扉,复又躺下了身去,一面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面低语道:“宝宝,对不住,因为爹爹的缘故,许多年后,你方能出生。”
而后,他阖上了双目,他分明已困倦了,却是辗转反侧,良久,方才睡了过去。
他发了梦,梦见自己与子熙联手杀了澹台钰、方见明以及樊绍,他又梦见自己顺利地产下了宝宝,子熙抱着宝宝,心疼地对他道:“玉质,辛苦你了,多谢你将宝宝带到这人世间,我们一起好好地将宝宝养大吧。”
直到梦醒,他都记得当时的喜悦之情。
他仰首瞧了一眼天色,见天色已近大亮,便站起了身来,去见素和熙。
隔着床帘,他看不清素和熙的模样,恭声道:“大公子,可要玉质伺候你穿衣洗漱?”
素和熙抬起右手,掀开了床帘。
裴玉质会意,行至床畔,正欲将素和熙扶起,却再度被素和熙掐住了脖颈。
素和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并未用力,顷刻间,已松开了手。
裴玉质状若无事地问道:“大公子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衫?”
素和熙暴躁地道:“你是在讽刺我看不见么?”
裴玉质讷讷地道:“玉质并无此意。”
素和熙不耐烦地道:“藏青色的衣衫吧。”
“玉质这便将藏青色衣衫取来。”裴玉质从顶箱柜中取出了藏青色的衣衫,放于床榻之上,后又掀起素和熙的亵裤,解下包扎,观察着伤口。
割伤与磕伤都不算严重,他为素和熙换了包扎,方才为素和熙将衣衫穿上了。
今日乃是晴日,素和熙能瞧见的光亮较阴雨日多一些。
他稍稍抬起首来,怀念着自己双目失明前的岁月。
裴玉质扶着素和熙在椅上坐下,接着去打了一盆水来,帮素和熙洗漱。
穿衣洗漱原本是素和熙心腹的职责,这心腹到了房门口,见昨日买来的那少年正帮素和熙洗漱,便乖觉地退下了。
素和熙听得足音,唤住了他:“章延,今年的武林大会何时召开?”
章延被这么一问,犹豫须臾,方才答道:“半月后。”
素和熙摆摆手道:“你且退下吧。”
武林大会其实已与他毫无关系了,目盲后,他不曾再与人交过手,不知现下是否能打败无名小卒?
裴玉质明知不合时宜,仍然问道:“大公子要去武林大会么?”
素和熙不答反问:“你认为我该去武林大会么?”
“玉质愚钝,不知大公子是否该去武林大会。”裴玉质放下帕子,继而拿了一把梨花木梳来,为素和熙梳发。
素和熙含笑道:“我当然要去武林大会。”
裴玉质猜测素和熙大抵在谋划些什么,不敢细问。
素和熙以指节一下又一下地扣着桌案,问裴玉质:“玉质,你恨你的父母么?”
“恨,自然是恨的。”裴玉质不知素和熙为何突然问及他这个世界的父母,实际上,他对于他们并无爱恨,因为他们仅仅存在于系统001输入他脑中的记忆之中,他并没有真真正正地与他们相处过,他这么回答不过是因为这个答案是最为正确的答案罢了。
素和熙淡淡地道:“我帮你杀了他们可好?”
裴玉质拒绝道:“大公子,我尚有一个弟弟,他们若是死了,弟弟便要变成孤儿了。”
“那便不杀了。”素和熙不再出言。
裴玉质暗自松了口气,去庖厨端了早膳来,喂素和熙用了。
素和熙依然吃得不多,裴玉质便将余下的吃掉了。
用罢早膳后,裴玉质提议道:“大公子可要出府走走?”
素和熙颔首道:“你且取兜帽来。”
裴玉质依言取了兜帽来,为素和熙戴上了。
自从双目失明后,素和熙便不喜出门,但武林大会召开在即,要去武林大会,此地乃是必经之路。
裴玉质伸手搀扶着素和熙出了门去,处处可见江湖人士。
素和熙被兜帽挡住了大半张脸,出言吩咐道:“去庆阳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