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荞听说, 广平侯府想要把女儿嫁给储君已经筹谋已久了。
早些年摇摆不定,不知到底是司马琰还是司马珩能走到最后一步,前些时候臻阳郡主跟司马琰议亲, 广平侯府还郁闷了一阵, 然而很快司马珩就势头猛烈,于是就坚定了要将女儿嫁入东宫的想法。
广平侯府乃前朝贵族, 名门世家,新朝甫立,便非常识时务地俯首称臣了。
因着司马荣湚急需要建立威望, 便不能对前朝赶尽杀绝,安抚为要, 只是司马荣湚向来疑心重,故而广平侯一向低调, 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总归是不甘心, 是以筹谋规划, 希望重回庙堂,可惜布错了局。
婉嫔确切是个清冷不争抢的性子, 入了宫虽不算受宠,司马荣湚却始终高看她一眼, 她心悦天子,在这后宫之中, 爱慕是何其的廉价无用, 因着这爱慕, 她始终抱有一份自尊, 做不来献媚邀宠之事, 可惜她不仅是天子的妃子,也是人子,父母在上,忠孝难两全。
父母兄长苦苦哀求她为林家拼一条后路之时,她狠不下心拒绝。
她原本是要下狠手的,广平侯始终认为沈荞是个大患,若让她生下孩子,更是大患中的大患。
只是临到头婉嫔迟疑了,这是陛下满心期望的孩子,为此不惜册封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为太子良娣,多次赏赐,时时挂在嘴边,若是孩子没有了,他会多失望?
被知晓之时,她其实松了一口气,陛下去见她的时候,她脸色苍白如纸,看着他失望的眼神,心痛不已,却仿佛松了一口气,都结束了,不必再战战兢兢时时刻刻备受煎熬了。
解脱了。
她饮鸩之时,心下唯一愿望,只是来世不要再做女子了。不要再做谁的妾,不要被谁逼迫,哪怕只是山巅一棵草木都好,日晒雨淋,随缘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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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的时候,发生了几桩大事。
南边的叛乱平定了,皇帝因病死在了西征道路上,二皇子伤重不治身亡……
皇帝的死激发了无数将士的血性,以至势不可挡,捷报连连。
因着帝崩,左相宣读了继位诏书,司马珩顺势即位,但因着四处混乱,情势危急,未行登基仪式。
司马珩即位为新帝,沈荞也得了个昭容的封号。
沈荞便在这样混乱的局面里生了孩子。
那是入秋的夜里,已有些寒凉了。
沈荞正吃着东西,腹部传来阵痛,她脸色苍白,紧紧抓住叶小植的手,“小植,我我我……”
她我了许久也没说出来什么,但叶小植从她的神情和语气里猜到了,厉声叫外头的人进来,去隔壁叫稳婆,顺便通知太医以及陛下……
司马珩尚且在城外,但这一日,他总觉得眼皮跳得厉害,于是处理完公务,便策马回了宫一趟,想看看沈荞如何了,太医说昭容怕是快要生了。
都说妇人生子,九死一生,他瞧着沈荞整日忧心忡忡,便觉得有些不忍了,甚至偶尔赌气想,便是同上一世一样,没有子嗣又如何。
他记得自己身死之日,孑然一身,身边什么人也没有,没有沈荞,没有皇后,没有子嗣……
大厦倾塌之时,如此的轻飘,以至有一种恍然的不真实感。
他并没有因为没有子嗣而觉得遗憾,反而是有些庆幸,若尚且有子嗣,留着司马氏的血,不知要有多少的坎坷。
他在临死前的那一刻,唯一忧心的是,不知又要有多少的动乱,多少人流离失所。
于是再回到最初之时,他只希望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给予天下最大限度的安定。
后世如何,且由着后世去。
他至今仍记得初见之时,沈荞同他说的两句话。
第一句是:“奴婢只是心疼殿下。”
她垂着眼眸,眼神真挚。他那时在心里冷嗤一声,虚情假意。
第二句是:“通州十万百姓还等着殿下解救,奴婢贱命一条,在想为何受伤的不是奴婢。”
他那时打量了她片刻,嗤笑出声,此女不仅虚情假意,且油嘴滑舌。
可转念那话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忽觉自己仍不改傲慢。
便是她只是说于他听,一介侍女,有此见识已属难得。
因着这片刻的思绪,便留了她在身边。
或许是为了自保,她对他从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