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知道那天, 被施莺莺赏了个闭门羹吃的厉无殇究竟有过怎样的心理活动;也无人知道,施莺莺究竟对燕飞尘说了什么, 才导致了大燕国长公主从四进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还带着神思恍惚、魂不附体的神色:
活像被什么具有巨大冲击力的事情给吓飞了三魂六魄似的。
直到和厉无殇狠狠迎头撞了一下,燕飞尘才缓过神来。她刚揉了揉自己被撞得泛红的前额,就听见厉无殇相当不客气地对她说:
“长公主且看着些路罢。”
明明燕飞尘所属的皇室才是大燕正统,可厉家世代拥兵自重,早就不把大燕皇室放在眼里了,连带着刚得了个区区少将军官职的厉无殇, 都敢把长公主燕飞尘当做他的囊中之物, 对她颐气指使起来:
“朝云国长公主今日怎么不见客了?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燕飞尘的身上再也没有了往日里展现出来的,对他情深似海的执着感,只淡淡开口道:
“朝云国长公主近些日子经历的险事太多,耗费心神,不安惊惧, 常有忧悸之象;我为了安慰她才来看她的,顺便和她说了点家常话,再没什么。”
厉无殇不疑有他,便将拜帖递交给了专门派来照看施莺莺的人, 柔情万千道:
“那本将军改日再来拜访,还请朝云国长公主好生休养心神。”
燕飞尘真想给他表演一个当场反胃。
不过她要是真的这么做了, 估计会被礼仪官捉回去罚抄《女诫》一百遍的吧?
毕竟几乎在每一个大燕国的人的传统概念里,女人都是如琉璃般脆弱易碎的, 舞刀弄枪的燕飞尘是特例中的特例:
要不是燕飞尘身上还有个长公主的名号镇着,她偏偏又是眼下仅有的两个活到了成年的大燕皇室血脉之一,另一个还背着“不祥”的名号与皇位绝缘, 很难说现在弹劾燕飞尘“毫无妇德”、“有伤风化成何体统”的奏折会不会把她居住的东宫给淹没成海洋。
反观只有一江之隔的朝云国,再结合一下施莺莺和她的对话……
燕飞尘突然神色恍惚地对厉无殇发问:
“你觉得女人能当将军吗?”
厉无殇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控制自己不要嗤笑出声来:
“当然不能。”
他原本对燕飞尘那一点可有可无的喜爱,也随着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而迅速转变成了厌恶之情:
“长公主怎么会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多半是脑子不正常,打一顿就好了。
燕飞尘又问道:“如果有一天,大燕国不得不献出所有平民女眷才能保平安;男人们又齐齐失去了战斗能力,上不得马拿不动刀枪,本宫也不能当将军么?”
厉无殇终于笑出声来了,不屑道:
“长公主多虑了。我大燕国国祚绵长,定不至于有这种荒唐离奇的灾祸。”
燕飞尘眼睛里的火光明灭了一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听说小将军年纪轻轻便精通十八般武艺,更是手握兵权,练兵有方,一呼百应下无人不顺从,真是令人好生羡慕。”
“按照我大燕国的律法,若小将军婚后多有不睦,甚至到了不得不和离的地步,夫妻二人可是要平分所有的钱权地契的,这珍贵的兵权又要怎么分呢?”
厉无殇漫不经心地应付道:“现在谁还真的执行这条律法?大理寺的人都不爱掺和家务事,总归给点钱随便打发了就是。”
剩下半句虽然厉无殇吞回了肚子里,但燕飞尘“苦恋”他多年,自然明白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打发不走的,便弄死好了,有这种想法的女人太危险了,断不能让她存在于自己身边。
得到了果然与施莺莺预料中一般无二的答案后,燕飞尘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这里离开了。刚一上马车,她的侍女就急急迎上来,问道:
“殿下为何今日对厉小将军如此不假辞色?我等不是谋划过么,让他先尚了公主,不必真洞房,只要找准时机等个机会与他和离,就能顺利拿到他手中的一半兵权。”
“等拿到兵权后,殿下再恢复真实身份,就是名正言顺的……”
“算了。”燕飞尘脸色很不好地比了个手势,让侍女闭嘴:
“我们能想到的这些事情,人家朝云国长公主也想到了。”
“怎么会?!”侍女惊恐地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尖叫出声来:“那她是不是也发现了殿下的真实身份?”
燕飞尘疲倦地点点头:“估计是的。”
“人家还给我堂堂正正地下了战书,让我提前做准备呢。”她低咒一声,握紧右手锤在了马车车厢上,怒道:
“可笑,我却半点准备都做不得!”
说是这么说,但燕飞尘的心底却涌上一股刺骨的寒意来:
明明两人只相处了半日时间,朝云国的长公主,便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她知道燕飞尘只想要厉家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