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夜幕好像格外广阔。
天上是清凉如水的月亮,长天之下,山风瑟瑟。
呼啸着,怒吼着,最终变成一声声低低的嘶鸣。
四下清旷的山野,只有山峰下的那间草庐里闪着微弱的烛光,看起来竟是如此的孤单。
几年的山中生活,从不习惯到习惯,从陌生到熟悉。
直到如今即将告别,带着鲜血和泪水,也带着一份责任,洛北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肩上的责任竟是如此重大,因为他不允许小婵姐受到任何伤害。
这是他曾经在卓小婵面前说过的话,但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承诺。
只不过,刚刚经历了师父的去世,又是卓小婵突然毒发,一连串的变故接踵而来,让他一个不过才十二岁的少年如何能够接受的了。
除了一颗炙热的心,他又怎么知道在这样的时候究竟该如何应对?
整整一夜,洛北就坐在床边,一刻不离的守着,等待着天亮,然后上路求医。
在他十二年的光阴里,除了偏僻小乡村,就是栖霞山上的四年时光,他不知道那个叫“朱仙镇”的地方有多远,又会遇到怎样的人,求医路上是否会顺利,一切都是前途未卜。
云沧虽然没有说出万如海救人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困难,但从他欲言又止的态度可以看得出,这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可这又何妨呢?洛北在心中想到。
只要他能治好小婵姐的毒,那么如果他真的要自己的命,又何尝不可!
……
月色照长天,弯如弓影。
枫林外的草庐边,站着一黑一白,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伫立许久。
破碎的墓碑宛如断去双指的手掌,添了新土的坟墓上一夜间竟也长起了细碎的小草,有不知名的小虫子仍在土壤中攀爬,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初的那只。
“那个女孩还有多长时间?”蟾月一直看着残缺的墓碑,突然问了句。
“十天,最多十天,要不是我的回魂丹,三天她都撑不过去的”
云沧话语中既有对自己的丹药颇为自得,又不免有些心疼的意思。
“你说的那个万如海……你了解多少?”
“不了解,我想这个世上能了解他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当你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会发现他的样子就跟你能想象的任何前代名医一样,而且也的确如此,记得当年他游历天下,恰巧遇到从未有过的瘟疫,他深入疫村,甚至不惜冒着身染疫情的危险历时三十余天研制药物,终于控制了疫情的蔓延,他妙手神医的名号也是在那之后得来的”
“不过……”
云沧想了想才又说道:“我总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我曾与他对过三掌,所以知道他武功修为极为高深,而且奇异无比,甚至完全看不出到底出自何门何派,要说到他的医术自然也常常出人意表,这或许才是最为可疑的地方……因为多年前的一位武林前辈曾说过,医术之最高深处便是生死之秘,而据说这个世上能够解开生死之谜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北方死神谷”
即便是江湖人,知道死神谷的也并不多,因为除了传说,现实中根本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与那个地方有丝毫关联,甚至在多年前就已经被公认的事实是那个地方根本就不存在,亦或是早已在天地变换中成为过眼云烟。
“这些年来我每每觉得,人心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云沧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里显出担心的神色说了句。
也不知道蟾月是不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他看得出,蟾月自从与洛北一起经历了真灵棋境之后,看他的眼神里带着不一样的光彩,似她那样古井无波的性情常常也最是执着,一旦认定了的事便很难改变。
但是,他还是决心提醒她道:“距离传闻中天地之眼出现的时间所剩不多,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蟾月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上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墓碑前才停下来,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缓缓的抚摸墓碑的破碎处,直到在最深的缺口处才停下来。
目光婉转,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一样,许久,她才缓缓说道:“月舒剑……”
云沧本来还在想什么理由劝她,因为他们本身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走,这时候听她一说“月舒剑”,不禁也有些吃惊,他也走上前去。
只见墓碑缺口处露出半个剑柄,而在下面是一个极薄的剑孔,显然,这里原来放着一柄极为锋利的剑,要不然留下的剑孔不会是如此利落的切痕。
云沧想起那把在秦穆川与方靖舟大战时突然划空出现颇有灵气的风痕剑不由叹息道:“月舒……风痕……也都曾是名动江湖之物,想不到最终却留在了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上山”
“可能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吧”蟾月突然截口道。
名剑入荒山,英雄葬青冢。
有谁能想到,江湖上曾经轰动一时的风痕月舒的主人到此时均已不在人世。
破碎的墓碑没有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