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流民们三三两两的一团团抢着包子,哪里制止得过来,海娜弗朗也上前帮忙,以防踩踏。
这边好些,那边又乱开了。“都说了,别挤。”里面有个小孩,海娜一把把他拽了起来,个子小最容易受伤,连着带倒了旁边的男子,那男子仰面倒下,手里还死死攥着个包子。
这四目对视,海娜刹那间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心脏跳动也骤停了一般,这流民衣着破烂,身上一股臭味,头发乱糟糟的,还占着草木渣子,那手脏兮兮,可那张脸,纵然邋遢,胡子也乱七八糟,可那张脸海娜怎么都不会忘记。
费达,这是二皇子费达。
费达见了海娜,初时一惊,接着爬起来就跑,海娜只觉得自己在后面追,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意识跑到了哪里,恍惚了好一阵。
“费达。”
费达才不理会,只是玩命地往前跑不停歇。弗朗那边看到了也追了过来,见海娜还在傻傻地追,竟连功夫都忘记了用,自己便跃起跳到了费达的前面。
弗朗望着面前的人,一下便傻了,的确是二皇子,可哪还有半分二皇子的风流样子啊。
“殿下!”弗朗低沉地喊了出来,当年虽然陛下宣布了费达的死讯,但他是海娜的家臣,自然知道里面的事情。
“不是,我不是。”费达想避开继续跑,却被弗朗一下擒住。
“放开我!”费达玩命地挣脱。
黑狼也赶了上来,看到这般情景,忙问:“怎么了?是歹徒么?”
“不是。”海娜忙道:“故友,是家乡的故友。”
黑狼心中无比崇敬,海大人的故友竟也有这么落魄的,真不愧是海大人,广交朋友。
“怎么办呀?”弗朗还擒着费达,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收场。
海娜也慌了,万万想不到再见费达是这般情景:“快,快带回去。”弗朗得了令,把个费达拖上了马。
进了大营,兵士们看着海娜和弗朗拖拉着一个流浪汉,接着三人便拥进弗朗的营帐,大家都不禁奇怪。
“黑狼,怎么回事啊,不是巡防吗,还带回一个!”
黑狼道:“海大人交友遍天下,这是大人的朋友。”
“哎,黑狼,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一个士兵凑近了黑狼:“今天又带回个男子,那弗朗大人长得也算帅气,大人平日和弗朗大人,成天腻在一起,是不是,大人他,他果然喜欢男子啊!”
黑狼叹了口气:“我也觉得是,看大人望弗朗大人的眼神,和看咱弟兄不大一样。”
“海大人哪都好,对人好,功夫好,真没想到!”
“咳,让你操心了?若是知己爱人,管他男女干什么,大人高兴就好!”黑狼说着又看了看那大营,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心想,刚隐约见那流浪汉眉目也算清秀,海大人啊,这不会也是你相好吧,那可就不大妙,还是专一点好。
不一会儿,弗朗跑出来,匆匆拎着热水走了进去。而海娜,从大营中走了出来,眉头紧锁,望着天空。
士兵们不敢太靠近,远看着更是奇怪。
过了半日,弗朗走出来,道:“行了,拾掇得能见人了,你还要不要进去?”
海娜突然叫了一声:“我明白了!”吓了弗朗一跳。
“你,你明白什么了!”
“弗朗,她,她不是恨我,她不是怪我!”海娜忍不住激动地拽住弗朗的衣服。
“海娜。”弗朗没听明白,但环视周围,低声道:“士兵们可看着呢!”
海娜这才仿佛清醒过来,却难掩喜悦:“弗朗,先给他些热汤,好好看护他吧。”
弗朗见海娜这神情,心里好大不高兴,心道:死费达,好容易在这里只有海娜和自己,此时此刻偏偏他又出现了,当年海娜为了他换女装以博他的青睐,在弗朗心里就像一根刺。此时见海娜这样高兴,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凭什么我看护!凭什么他在我的帐中!你乐意你来呀!”
海娜听弗朗这么说,便望了过来,眼神中带着少有的顽皮:“弗朗。”海娜把手搭在他肩上:“你说得对,这样吧,我这就去把他扶到我自己帐中吧。”
“去去去,合适吗?”弗朗怒气冲冲地推开她,海娜望着弗朗的背影,笑出了声。
弗朗几日的精心照料,费达的精神恢复了许多,海娜却从没来帐中找过他,他反倒轻松了不少。父亲把他逐出了宫,又不能回高昌,加之巴丝玛的事情给他的打击,索性就自暴自弃了。他徘徊在楼兰的边境阿尔金山,以他的能力,即便做个杂役、投军、代写家书都能活下来,然而他什么也不愿意干,只觉得老天在耍自己,让自己亲眼看着最爱的女子嫁与他人。于是,他就拿折磨自己报复上天,之后有的吃就吃,没事了就如流浪汉般倒在街头,似乎自己越落魄就报复得越开心。
然而与海娜费达的重逢,过去的一切记忆都回来了,那些和巴丝玛的快乐、在都城的尊贵,失去巴丝玛的痛苦、失去一切的悲伤,全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