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在侧,田信撕开急递漆印。
看到内容,脸上本就不多的笑容立刻就全不见了,帷幕中低语交流声也都跟着停止。
田纪信中没有多说,只是通报了关姬一行人安全抵达邓城一事,没有再说其他事情。
用不着说,说了也没用。
武关道辎重转运的辅兵、民壮都已陆续折返南阳,面对随时可能被秋雨阻断的武关道……现在根本不可能让大军顺利通过,小队的书信传递还是能保障的,再多一点就无法保障了。
现在只能看关羽、江都方面怎么处理,总之田信已经预见孙大虎姐妹、孙氏诸侯的消亡。
要说恨,关羽、荆州人恨不得孙家人死绝;可又碍于承诺,以及孙大虎有孕一事,存在各种顾虑,才没有动手。
本以为会在孙大虎生育后,再从容解决掉孙氏一族。
如今朝廷要急于表态,孙家就是现成的靶子;打自己小妹主意的人……规模很庞大,劝说李严、丈母娘、老丈人的人可以说是形形色色,防不胜防。
从事态发展的逻辑,以及各自的承受底线来说,推动小妹与刘禅的婚事,怎么看都非常合适。
可是刘禅有什么好?
要说人品、性格、长相、年龄,齐王刘永强刘禅五倍,没有五倍也有三倍。
起码刘永是跟在军中陪先帝上过战场的,知道一米一粟来之不易,也知人命、江山社稷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谈不上愤怒,从自己迈过武关向关中进击时,就预感到天子近臣团队会有一些反制、应对措施。
老丈人能秉持中立,就是最难的事情了;不能怨老丈人,处在那个位置,现在做的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无非就是严惩首恶。
必须严惩首恶,谁跳出来搞事就打谁。
这是基本的原则,如果不惩处主动搞事的首犯,那么怎么管好这个大家庭?
那么问题来了,唯一的问题:丞相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知情多少?参与的深度又是多少?
魏延胆子一向很大,放下手里削肉的匕首,用布巾擦手上油迹:“陈公,若是紧急军情,末将所部远道而来至今无功,吏士求战心切。”
“算不得紧要军情,倒是用的上文长将军。”
田信说着将手中单薄的一页信纸递给魏延,魏延双手接住审视,随即一愣,眉头紧锁很是不快:“竖子胆敢如此!”
魏延怒气浮现在脸上,又狐疑费解:“此朝中之事,末将如何能为陈公分忧?”
田信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微微扬起下巴看晚霞映衬的一轮圆月:“岂不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正好,请文长将军入朝,替我向大将军讨个说法。”
魏延愕然,又仔细看田信的脸,终于确定田信没有开玩笑,是要吞掉他的五千人。
“凡文长将军部曲,皆可随同前往江都。若不愿,也可留在关中驻屯,待明年粮秣充足再行派遣。”
田信语气从容平缓,并不拿捏腔调:“若文长将军不愿,明日就率西府吏士离开关中,不管是去汉中,还是去江都,我不强留。”
不会有新的补给,气候渐凉,也不会配发新的冬装。
武关道是很好走,有许多山谷、河谷可以樵采收集食物;可北府已经走过一次,能吃的、容易抓捕的猎物、野菜基本都被刮了一轮;魏延也刚刚从子午道走出来,里面沿途能吃的都顺手采摘填了肚子。
如今已是中秋,不管是子午道,还是武关道,都将被连绵秋雨笼罩……别说五千人,沿途物资也就顶多保障五十人能顺利穿行。
再顺利,也是断断续续的行程,要躲避山洪、雨水,道路被冲毁的话,要么抢修,要么绕道。
现在派人走武关道,事倍功半,且危险重重。
魏延有更好的选择?
没有,他七千辅兵运粮,保障五千精兵走出子午谷,如今已是疲军。
如果赶在田信、吴质对峙期间突然杀出,还能取得奇效;可现在就是一支体力、心态都疲惫、疲软的疲军。
再组织这些人走子午道回汉中?
谁敢当年说这个话,逼着这五千西府兵走子午道回汉中,绝对会哗变。
哗变的方式有很多种,有喧哗起哄非暴力不合作的,也有鼓噪吵闹一哄而散的,也有一拥而上绑了主将讨说法的,自然也有当场砍了主将的。
魏延沉默相对,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开口规劝的。
整个帷幕里的北府军吏,魏延谁都不认识……这就是北府兵与汉兵的差距。
他唯一认识的宗预又跟郭攸之、傅肜这两个关系更好的荆州老乡在少陵塬西府兵营里一起吃饭。
奋起反抗?
就算杀出去,难道还能带着五千西府疲兵抢到物资?
魏延脸上并没有愤怒,更多的是一种颓败,这是出兵时预料的最坏几种情况之一,但不是最坏的情况的。
当时考虑到种种恶劣状况依旧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