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头的男子,灯火阑里毫无神气的身影,他也心绪复杂,声音都颤抖起来。
良久,钱幕吁出一口浊气,摇摇头:“罢了,此事……呵,小十三想赢?不可能。”
苏仟一愣:“家主如此笃定?”
“我是她的教书先生,还有谁比我了解她?她最擅长的是骑术,琴棋书画不过尚可。比普通人强一头,但和杨家千金比,就太不够看了。”
钱幕耸耸肩,泛起宠溺又无奈的笑,他实在不认为程英嘤能夺魁,或者说,打一开始听到消息,他连可能性都没考虑过。
苏仟也心悬起来,钱幕如此肯定的否决,似乎板上钉了钉。
“家主要不要稍微相信一下……”苏仟试探。
结果钱幕还是打断,半点迟疑和余地都没有:“小十三赢不了。”
“那立妻?”苏仟苦脸。
“既然已经报到圣前了,就先这么办,权当她去玩了。保守秘密,看圣人后续的动作再说。”钱幕扶了扶额头,叹,“若这次能破杨家之局,我会亲自告知江南诸道,保苏家百年无忧。”
“多谢家主!”苏仟拜谢,心里最后那点怨气散了。
这当口,廊下传来奴仆的禀报声:“家主,您前些儿传的南夫人已经到了,现候在暖阁。”
“既然南夫人到了,属下就告辞。”苏仟瞥了眼玉漏,立马起身拜别。
时辰不早了,该歇,这点眼力劲他还是有的。
钱幕点点头,目送苏仟离去,又过了一会儿,蓝衣倩影便走了进来。
“家主。”秦南乡俏生生的一福,刚沐过的青丝如瀑散下来,瓷白的脖颈边还挂着未干的水珠。
钱幕放下挑灯花的并州剪,道:“这阵子忙立妻的事儿,头疼。”
秦南乡上前去,玉手按住男子太阳穴,纤纤揉起来,除此之外并无多话,只有还腾着热气的皂角香,和鬓边茉莉的秾香。
钱幕便也闭上眼,一阵舒服劲贯通头脑,他点头:“汝手艺愈发好了。”
“妾出身微贱,不会别的,只会伺候人,家主莫取笑妾了。”秦南乡难得开口,说话也是规矩的,温驯的。
“既如此,你也伺候我多年了,我身边又只有你一个女人。立妻一事,你半点想法也无?”钱幕闭着眼道,看似寻常的闲聊。
秦南乡扑通一声跪下,脸上噙了惶恐:“妾不敢!妾原来是曹家的丫鬟,家主能救妾出那座牢狱,妾已感念备至!又岂敢多生贪念!不过……”
“不过?”钱幕睁开眼,眸深似海。
“不过,妾也不会任人好欺。”秦南乡低垂着头,眉眼如水,却话里暗藏了一股劲。
钱幕笑笑,辨不出是褒是贬,他慢慢起身,走到榻边,伸出手:“过来。”
灯火阑珊,男子绿瞳如魅,什么魂儿都能勾了去。
秦南乡熟练的搭了手过去,莹白的指尖顺势游走,碰上了紫衫衣带。
猛的,钱幕微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灯火太亮了。”
秦南乡咻咻一个寒噤,暗骂自己方才说到立妻一事,扰了心神,居然连这么多年的规矩都忘了。
“妾该死!”秦南乡慌忙拿了特质的琉璃罩子,将烛盏都罩上,屋内顿时光线昏昧。
昏昧到,咫尺间的面容都似笼了纱雾,眉眼看不明晰起来。
钱幕眸底的寒意这才散去,重新伸开手。
秦南乡压下满心的后怕,勉强挤笑,指尖又碰到了男子衣带,一拉,紫衫飘落。
春宵一刻,芙蓉帐暖,鸳鸯锦衾翻红浪。
只有在昏昧的灯火下,才能将三四分像的面容认成另一张脸,才能将永远无法触碰的梦揽入怀中吧。
南柯如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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