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喜虽糊涂,却还是在第二日,要了出宫令牌,换了身布衣,造访了吉祥铺。
花二等人将他迎进屋,眉宇间有隐晦的冷意:“内侍大人说笑了吧,街坊邻居都瞧见了,人都没下来,要找也是去车上找。”
“姑娘唤我豆喜就成。我只是个小黄门,当不得大人二字。”豆喜不好意思道,目光往花二身上一溜,不由暗赞,好个盈秀人物。
一时间,“找玉佩”背后的意思,也领悟了两分。
花三倚在柴门边,没好气的盯着豆喜:“掉玉佩的是东宫啊,所以奇怪东西也是东宫送的?这是羞我家门,还是辱我阿姐啊?”
“这个……三公子饶过。奴才脑子笨,怎么能懂上面儿的心思。”豆喜挠挠头。
阿巍也冷眼旁观,前些天齁着的海棠劲头还没消:“那怎么办?为着一个莫须有,要栽上我家二姑娘偷盗的罪名?”
婆婆也在旁边,一边往磨盘玉石上晾腌菜,一边讽道:“老身早就说了,宫里的人都是吊睛白额大虫,吃人脑袋哩!”
“放……放肆!不许对殿下不敬!”豆喜蹭一下站起来,红着脸怼。
花三等人瘪瘪嘴,目光投向花二,面前的虽只是个内侍,却是东宫身边的,汗毛都能压死吉祥铺。
花二抚了抚胸口连日来的淤气,挤笑道:“豆喜……内侍,不如你回话去,说草民确实找不着。但万一哪一天从地下钻出来了,一定负荆请罪?”
豆喜点点头,又摇摇头,觉得自己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聪明了一回。
“不行,东宫的玉佩,那是何等贵重。这种罪名要掉脑袋的!事关重大,姑娘还是亲自进宫,向殿下回话吧!”
花三阿巍和婆婆的目光剑一般刺过来。
花二连连摇头:“草民是个粗人,怎敢踏足东宫天家地。只怕觐见的折儿递上去,还没等到入门,脖子就凉了。”
豆喜有一时的犹豫。但想到那首《召南·野有死鹿》,觉得今儿若真空手回去了,自己脖子才会凉。
于是一番好说歹说,什么大罪诛族相逼,总算让花二点了头。
九月的帝宫,御水沟边的桂花都开了,皇城背靠的玉山枫叶红遍。
豆喜领着花二进入东宫。花二已经不是生面孔了,守门将士对她的笑都亲和了一分。
花二目不斜视,闷着头往前走,若不是顾忌连坐的罪名,她并不想和那圣人扯上干系。
“豆喜,东宫又召这下民?这是祖上供菩萨不成,光宗耀祖啊!”一个金吾卫拉住豆喜,艳羡道。
豆喜还没来得及说,另一个金吾卫接了话。
“还不知是福是祸呢!听说犯了偷盗罪,东宫的东西,啧啧,进宫送脑袋来的吧!”
豆喜凑过去,压低了语调:“二位军爷,东宫的心思,你我哪敢猜?不过,这下民犯戒不是一回了,你看哪次东宫皱过眉头?”
两个金吾卫瞅瞅花二背影,袅袅娜娜,步履生风,泛起一股了然的笑意。
豆喜瞧得莫名其妙:“二位军爷懂什么了?奴才怎么还糊涂呢?”
两个军爷往下瞧了一眼,笑意愈揶揄:“你又没那家伙,懂什么这档子事?不过,俺劝你一句,这姑娘是个大贵人,好生伺候着!”
豆喜似懂非懂,见花二已经走远,连忙告辞追了上去。
鞋履哒哒跑过宫道,眼帘里那抹背影放大,豆喜忽的就顿住了。
两爿红墙,罗裙迤逦,成为十里金阙中一抹绝色。
豆喜瞳孔一缩。
眼睛是会骗人的。
记忆,却从不曾会。
……
豆喜家穷,一场蝗灾过后,村里田头就剩下了饿死的白骨。
他被送进宫,做了内侍。可是因为样貌手艺机灵劲儿没一样出众的,所以混到同期进宫的都升官了,他还只是个最低等的小黄门。
好在他口风紧,不乱掺和热闹,于是无功无过,跟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般,随便有口饭吃。
这一日,因为圣人的生辰,宫里热闹了好几天。内务府向三千宫人赐下了如意结,上到内侍长李忠,下到刷恭桶的小黄门,人人有份。
他自然也分到了一串,手里还没捂热,就被一个黄毛小子抢了去,后者还得意地说,若他从胯下钻过就可以要回来。
他比那小子长好几岁,可因自己官阶太低,在那小子面前还得点头哈腰。
这种事司空见惯。
他嘿嘿地笑两声,无所谓地就跪了下来,被人赞誉的什么傲骨利嘴在他身上半分影子也没。
这时,一抹朱红背影挡在了他面前,旋即,就是那黄毛小子痛哭求饶的声音。
那倩影脆生生喝:“他的好意,岂容尔等龌龊心思,这般利用!”
一声微响。那个如意结被扔回到他怀里。
带了怒意的数落还显稚嫩:“陛下赐你的福祉,仔细收好了!”
顿了顿,又砸向那个哆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