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极重。
“陛下息怒!殿下一念之差,绝非本意!”
众人色变。磕头如捣蒜,全为赵熙行求情。
“儿臣,自知罪不可恕。当时情势紧急,才有一念之错。”赵熙行深深拜倒,语调恭谨,“但求父皇息怒,保重龙体。儿臣,愿领罚。”
这一番恳切认错,让赵胤脸色缓了两分,坐回金銮椅上,有内侍立马奉上清茶,让他消消气。
赵胤啜着茶,低头看着赵熙行,瓷盅轻碰,一时间成为殿内唯一的声响。
而赵熙行也就跪着,保持着请罪的姿势,背梁一动不动。
良久,赵胤沉声道:“你素来言行周正,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出错的,可如今,为什么会自己犯了规矩呢?”
赵熙行眸色一晃,默然。
赵胤微微眯了眼:“不肯说?”
赵熙行再拜:“儿臣有罪。一切罪罚,儿臣绝无怨言。”
赵胤才消下去的火,蹭一下又腾了起来:“顾左言他,巧舌如簧,你不过廿四,去哪里练就了这身好本事?你是不是非要把朕逼到坎儿上了,才肯说一句实话!”
“儿臣不敢。儿臣视父皇为天,万不敢有非臣之举。”
赵熙行说着最温驯的话,却因脸上始终太过淡然,让人瞧出一股骨子里的清傲。
赵胤最讨厌的就是这副嘴脸。一下子火气冲天,青筋暴起。
“你总是这副样子,是怪朕诬陷你了么?还是觉得朕这帝宫太脏,污了你一身清骨么?你说!是不是朕自问对得起天下人,就是对不起你赵熙行一个!”
质问声声,语若寒冰。阖宫内外心惊胆战,冷汗汩汩往地上滴。
也就在这时,他们才更加佩服,那个首当其冲的东宫,是如何面不改色的,估计连心跳都没快分毫。
圣人,果然是圣人。
赵胤走近赵熙行,后者明明都跪得微微发抖了,脸上却无丝毫服软之色,他不禁冷笑。
“你是不是怨朕?大周文贾武程,你贾家,当年可谓一国肱股,何等煊赫!连朕,不,连我,当时这个右相,过你家门口都得下马!你怨是吧,怨朕,篡了哀帝的江山,怨朕,间接致使贾家分崩离析,也怨朕,不忠不臣,气死了你母后!”
一字一顿,惊心动魄。
宫门人都吓傻了。胆小的直接尿了裤子。
赵熙行也微有色变,肩膀沉了沉,语调无惊无惧。
“父皇息怒。父皇继位大统,乃是民心所向。如今海清河晏,更证父皇王政英明。儿臣,不仅从未怨过父皇,还一直视父皇为榜样,敬佩之至。”
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话,却令赵胤脸色更加厌恶,眸底怒火都快喷出来了。
“好个圣人东宫,说话总是十全,十全得很!朕告诉你,你这些贤良恭让的言辞,朕最恶心!你表面上十全十美的做派,心里不知道在动什么黑心肠子!你以为朕看不出来?你这副面具,打算骗谁去?养不教父之过,若朕今儿再被你骗了,朕就枉为天子!”
赵熙行深吸一口气,静静拜倒:“儿臣,领罚。”
“陛下息怒!陛下饶过殿下吧!”宫人们大惊,涕泗横流。
赵胤气得面目赤红,狠狠喝道:“来人!给老子打!老子今儿要教训不孝子!今儿只论父子,不论君臣!打!”
宫人们吓得连滚带爬,立马传了条凳,板子,几名禁军进来就要押赵熙行。
至始至终,赵熙行毫无反抗,乖乖地,伏到了条凳上,低下头,墨发垂下来,看不清他什么神情。
“陛下!饶了东宫吧!东宫素来那个性子,并非本意啊!”
殿外传来乌泱泱的哭声,求饶声,哀叹声。细辩来,有皇后刘蕙,有贤王赵熙彻,有康宁帝姬赵玉质,等等。
显然是听闻了动静,一齐跪来求饶了。
赵胤却已经气癫了,什么都听不进去,大喝:“关上门!吵什么吵!老子教训儿子,还动不得了!紧闭门窗,给老子打!”
旋即,砰砰的板子就落了下来。一声声闷响,听得人心惊。
而赵熙行毫无动静,默然,像睡着了般。
赵胤还是不解气,干脆一把夺过板子,自己上手,一板板亲手打下去。
也不知打了多少板子,赵胤才停了下来,杵着板子喘气,脸色又红又青,汗珠往下淌。
这时,殿门打开,皇后刘蕙突破禁军的阻拦,硬生生闯了进来,抱住条凳上的赵熙行大哭。
“陛下息怒!若陛下要打死东宫,不如也一并打死妾身吧!元后姐姐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陛下再是生东宫的气,也得顾念元后姐姐在天之灵啊!”
赵熙彻赵玉质他们也跟着闯了进来,刷刷跪倒一地,哭求道:“父皇息怒!东宫事关国体,滋生事大,父皇三思,三思啊!”
于是一殿哭切嘤嘤,宫人们也跟着求饶,闻者泪下。
赵胤这才怒火稍缓,看向条凳上始终毫无反抗的赵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