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笑得婉婉,苍白的小脸像疾风中的一朵琼花,盈盈不堪握。
“二姑娘,想来你已听说了。我爹爹平昌侯,是助圣人登上帝位的第一功臣,所以我打小就被指给了东宫。贤良恭让,我倒背如流,后妃之德,更是识字就开始念了。”
花二低头一笑,不置可否。
沈银很是亲切地拉过花二手,续道:“所以,我都懂。我愿和二姑娘效娥皇女英。不过,我也提点二姑娘一句,三宫六院,自古使然,姑娘不会是第二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沈银顿了顿,拉花二手的力道微微加重:“只要姑娘不生什么独占之心,该有的名分地位都少不了姑娘的。”
花二眨巴眨巴眼,莫名其妙:“大姑娘在说什么?”
沈银眸色一闪,松开花二的手,笑笑:“罢了。时候尚早,是我疏忽了。不过终有一天,姑娘会看到某人的心思的。”
“谁?”花二有些转不过弯,“哪种心思?”
“时候到时,自见分明。”沈银果断转了话题,“对了,我也给姑娘准备了礼。姑娘生得好模样,这粗布衣衫的,可惜了。姑娘家的,还是得打扮起来。”
言罢,便有宫女奉上妆花奁子,里面珠串金钗,宝光琳琅。
花二道谢,告辞出来。
候在殿外的花三几人见了她,立马迎上来,左看右瞧:“怎么样,沈氏没难为你吧。”
花二噗嗤一笑:“人家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说得跟阎王似的。”
诸人都笑了。遂在罗霞的带领下,往厢房回。
路上,花二回想起沈银,觉得此人真算个妙人。
方才见礼时,各种滴水不漏,行事周全,将所有人都哄得开心,自己跟个菩萨似的,挑不出半点错。
这一点,倒和那完美到不像个活人的东宫,配。
花二正在胡思乱想,忽见花三递过来一颗剥好的荔枝:“阿姐尝尝?天热,这果子解暑。”
花二接了,往嘴里一扔,没两口就吐了出来。
花三丈二摸不着头脑。
那倩影远远丢下一句:“酸!酸死了!”
花三一愣。扔了颗在自己嘴里,愈发不解了。
“这不是很甜么?”
入夜,三宫六院悄寂,不知何处临风一只笛。
花二辗转反侧,睡不着。上次进宫献花样子也一样,反正到了这宫里,她就睡不安稳。
她不由披衣起身,来到院子里,看着天上一轮月亮出神。
她想起从前,也有段不好好睡觉的岁月。
她习惯起夜。
大半夜的,从玉榻上摸黑起来,太过富丽堂皇的玉榻很高,她年幼的小短腿,得晃悠半天才能找准落地。
这时,寝宫右侧的暖阁里,他会敏锐地察觉到她起了,然后披衣而起,点亮一盏宫灯,让灯火映亮幽幽深宫。
然后,重病在身的他总是一边咳嗽,一边温柔的叮嘱。
“花儿小心啊……”
待到她爬回榻上,那灯火又能敏锐觉察到,时候刚好的熄灭。
那时的她,不知道被病痛折磨的他,入睡已是困难。
宫闱深深,每个长夜,她只是没心没肺地习惯着。
花儿小心啊……
如今,再次回到深宫,却什么都不在了。
“果然,就睡不好觉了。”花二自嘲地笑笑,笼了笼外袍。
宫里的长夜,总是比别处更冷,更难捱。
忽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抹人影偷溜出来。
花二一吓,待看清面容,微惊:“阿巍!你大半夜去哪儿?”
阿巍蹑手蹑脚地往殿门去,闻言也一惊:“二姑娘?吓死我了!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花二眸色一闪:“阿巍你……想起从前了么?”
阿巍滞在原地。玄色衣袍像是凝了太重的夜色,整个人掩在黑影里,发沉。
“二姑娘……三年了,我第一次……又回来了。”
花二无声地叹了口气:“也好。不过外面重重金吾卫把守,你如何能出去?”
阿巍这才抬眸一笑:“二姑娘放心。在这宫里,没谁能拦得住我。”
花二心下担忧,但也知,阿巍背负的东西,得他一个人去解,遂不再阻拦,只千叮万嘱一定小心,万莫被人发现。
阿巍应了,几个闪身,踏雪无痕,就来到殿门。
“谁……”守门的金吾卫音还没发完,就感到后脖颈一个重击,人就瘫倒了下去。
“对不住。先睡一觉吧。”阿巍唱了个喏,警觉地看了眼四周,巡逻的将士并没有发现异常。
旋即,玄衣男子身影若风,无声地掠过长夜,他似乎对宫里的道路很熟悉,几个飞檐走壁,就出现在了一道宫门前。
这是帝宫通往宫外的最后一道门。
宫门巍峨千丈耸,月光映在青石板地上,粼粼地泛着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