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牛马已经够多了。
回宫的时候,母后问我:“你看到这些流离失所的人,有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母后想听什么,但我想表现自己,于是我说:“如果把他们赶出玉京,城内的治安一定会上升许多,我们也不需要再施舍米面给他们。”
母后脸上的表情显示,她对我的回答有些失望。
但她没有责备我。
“阿兰玉,你会这么想,只是因为你还不够强。”
龙虎将军说我是个可造之材,上书房的夫子说我冰雪聪明,一点就通,教我练武的父皇说我差强人意,但只有母后,说我还不够强。
“为什么?”我问。
“越强大的人,越能对人抱有同理之心。”母后抚摸我的发,柔声道:“因为,善良的本质是强者对弱者的温柔。”
我还不甚明白同理之心,但我想要变得更强。
十岁的时候,同龄人里已经找不出能和我一战的人,我也厌倦了在上书房里背那些我早已倒背如流的东西。
这一年,被革爵圈禁的前兖王,我的大伯父被释放,授辅国公品级。母亲说,他太老了,想折腾也没力气折腾了,不如拿来做个面子工程。
大伯父入宫谢恩那天,父皇母后和他没有聊多久,但他出来后就去见了皇祖父。高大全公公偷偷告诉我,大伯父这么大了,还会抱着父亲的腿泣不成声。自那以后,大伯父就常常入宫请安,通常是在父皇母后的宫殿前远远行礼,再前往皇祖父处,我有一次去找皇祖父请安,他们两人正在下棋。
趁我进来的时候,皇祖父偷偷悔棋,我发誓,大伯父看到了,但他和我一样,都装作没有看到。
我和大伯父之前没有多少交际,但这次我向他请安后,他罕见地抽查了我的学业,我如实答了,他的神情有些复杂,像是欣慰,又像是释然。
也是这一年,有大臣上书请封我为太女,朝中反对之声四起,父皇母后对请封奏章和反对之声置之不理。朝廷里的人弄不明白二圣在想什么,我也不明白。但我明白一点,这事和父皇无关,一定是母后的意思。
一天晚上,母后问我:“阿兰玉,你想出宫看看吗?”
我问:“出宫看什么?”
“看山河,看民生,看人间真实。”
“我想去看。”
自那以后,我就随父皇出宫在天下游历。母后成为监国皇后,镇守玉京。
父皇带我去了很多地方,有繁华的江南,也有辽阔的草原,还有民不聊生的西北边境。我见了大山,也看过大海,还目睹了许多悲欢离合。
我想,我开始变得强大,因为我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温柔,我也明白了母后为何能被世人敬仰。
十五岁时,我随父皇返京,母后率领群臣亲自到皇城门口接迎,当我将一路获得的感悟告诉母后时,她眼中流露的,是我一直想要的欣慰。
她为我而感到骄傲。
也是这一年,控兽处监察陆吾勾结大梁造反失败,被押到母后面前。陆吾在改名为陆吾之前,原名陆雍和,是母后麾下的老人了。
陆吾是控兽处人员的代号,自他背叛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控兽处陆吾,只是叛徒陆雍和。
他的嘴里堵着防止他自尽和叫喊的棉布,但他瞪着母后的眼睛目眦欲裂,血丝遍布,那张狰狞丑陋的脸极为扭曲。
我还不懂情爱,但我在那一刻忽然觉得,他很恨母后,但又不止如此。
“今日我要教你的,是如何驯狐狸。”
母后的神色一如既往温柔,仿佛眼前除我并无他人。
“儿臣洗耳恭听。”我恭敬低头。
“想要驯服一只随时可能背叛的狐狸,第一件事,就是摧毁他的依仗。”她柔声道:“磨平他的尖牙,拔掉他的利爪,如果有必要,还可以折断他的一只后脚。”
“第二件事,就是捏住他的狐狸尾巴,让他知道,他永远在你股掌。”
“第三件事,用名缰利锁绊住他的脚步,安逸的生活会腐蚀他的野性,当一次退让变成两次退让,最后就会变成习惯性退让。”
陆雍和挣扎起来,口中发出激动的“唔唔”之声。
我想,他应该是在大笑。
“把他的嘴里的布拿开。”母后说。
结绿姑姑走上前去,扯掉陆雍和嘴里的棉布,他大笑起来,神色癫狂:“你如果真的驯服了那只狐狸,如今又为什么会被百万梁军压境?”
母后望着他,眼眸低垂,笑了。
“自然是因为我需要梁军压境。”
陆雍和一愣,而母后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毁了你的脸和嗓子,又断了你的子孙根,却偏偏留你一命吗?”
“……因为你恨我。”他喃喃道:“可是,为什么恨我?”
“你错了,我不恨你。”母后轻声道:“你于我,和棋盘上其他棋子于我,并无区别。从你踏入玉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