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玺, 但这和我抓周时抓到玉玺没什么关系。
我生在一个不平凡的帝王之家,有一对不平凡的父母。
小的时候,我像任何一个孩子一样,喜欢黏着母亲。可我的母亲总是很忙。
不是在批案牍,就是在批案牍的路上。
我不仅要和批不完的案牍抢母后,还要和永不知足的父皇抢母后。有时候我抢失败了,就只有去找皇祖父, 皇祖父喜欢抱着我,叹息我不是个男子。
他错了, 因为母后很庆幸我是个女子。
母后说的,便是对的,我很高兴自己是个女子。
一次,我在父皇母后都在场的时候说:“我想做母后那样的女子。”
父皇没说什么,他甚少发表自己的观点,但母后说:“你要做个比我优秀的女子才行。”
我想象不出比她更优秀的女子是什么样。
在四岁之前, 我的生活里只有玩乐,我喜欢和母后一起下那盘全是小人儿的棋, 也喜欢让父皇把我高高抛起来, 再轻轻接住。母后从不阻止我们,她和我一样,对父皇有极高的信任, 但皇祖父或其他人每每见到这一幕,都会吓得面色苍白。
他们似乎将我看作和氏璧那样又珍贵又易碎的东西,我擦破膝盖, 他们都会魂飞魄散。
但我知道我不是。
母后从小就告诉我,我和其他人没有本质区别,不比谁高贵,也不比谁易碎。
我听说民间的孩子都会面临一个两难的问题:“父亲和母亲你更喜欢谁?”
宫里没人敢问我这个问题,但我心里知道,我更喜欢母后。
我也喜欢父皇,除了他和我抢母后的时候。我至今记得有一次,我担心一到冬天就咳血的母后夜里寒冷,提前躲入龙床想要为她暖被——我的宫女也是这么为我做的。
然后,我就被脸色漆黑的父皇提着扔出了宫殿。
他一定是恼羞成怒,难以想象,传闻中那个杀伐果断,战无不胜的人,竟然会一叠声地喊:“阿姊,阿姊,阿姊……”
父皇竟然在撒娇。
……如果不是我太过震惊以至于把脑袋拱出被子,我一定还能听到更多。
四岁以后,我跟着母后开始学习读书写字,我学得很快,但皇祖父说,还是比不上小时候的母亲。
同时,我还跟着父皇习武。
母后身体弱,她希望我能跟着父皇习武,强身健体,但我想要的更多,我想像父皇一样,驰骋战场,万人之中取敌首级。
自我开始习武之后,我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晨跑,每日父皇母后在金銮殿听政时,我就在御花园中慢跑,乌宝公公甩着跛腿呼哧呼哧追在我身后,不住喊着:“我的小祖宗,你跑慢一点……”
等再大一些,父皇教我扎马步。
一开始我只能扎一炷香,后来慢慢变成两炷香,再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半天,大半天。
自从我开始读书习武之后,皇宫里最闲的就变成了皇祖父。
他坐在凉亭里看我扎马步,每隔一会就派人来问问我:“公主殿下,太上皇问你要不要过去休息一会,喝杯凉茶?”
我不需要。
我必须要比所有人都努力才行,因为我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
“阿兰玉,你现在没有兄弟姐妹,未来也不会有,但这不意味着你就一定会是皇位的继承者。你明白吗?”
“我明白,母后。”
我的小名是阿兰玉,和我外祖母的名字一样,听说我喜欢下的人棋也是外祖母教给母后的,如果她还在,我觉得我会喜欢她。
她也会喜欢我。
这是母后说的,所以一定没错。
六岁时,我有了几个伴读。他们分别是武家公子,仇家公子,裴家公子,还有凤阳公主府的小郡主。
母后说我可以和他们做朋友,但我和他们没什么可说的,他们说的,我没兴趣,我说的,他们不懂。
我更喜欢和他们的父母说话,龙虎将军有许多战场上的经验,云南土司仇远偶尔入朝复命,总是会用玩笑或小把戏捉弄我,我不介意,因为他是强者,他既然能捉弄我,那就比很多人厉害。
母后得知时,忍俊不禁:“捉弄一个六岁孩子,算什么强者?”
对于比我强的人,我总是抱有敬意,并且不介意他们对我的无礼,但对于那些远弱于我的人,我希望他们离我远一些,我不愿将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的真实想法,但在一次午歇后,母后将我带出皇城,来到一片破败的泥房区。
这些已经坍塌一半的建筑里,躲着整个玉京流离失所的乞丐和流民。黑色的污水在我的锦鞋下横流,我小心地避过那些黑水,在母后的授意下,将带来的那些米面分到这些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人手里。
他们要不就是木讷不言,要么就是痛哭流涕,发誓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我们。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