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金陵,有的离开了大陆,有的离开了中国,有的离开了人世。
余琨瑜第一个见的就是秦慈,这些年她们陆陆续续也有过通信,因为一些变故,秦慈以前的未婚夫汪高邈已经另娶他妇,秦慈也在八年前嫁给了一位革命军人,生了一双女儿。
如今日子虽然算不得有多富足,但好在足够安稳,和年轻时乱糟糟的局面比起来,已经叫她十分满意了。
“你还记得顾长英不记得?”
在老院子里喝着茶寒暄时,秦慈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提起这么一个人名来。
余琨瑜微怔,点点头:“我记得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闹着要跳江,说是想和她丈夫离婚没离成,如今呢?”
“离,也不算是离了,也不算是没离。”
秦慈叹口气,“就是你走的那年,她趁着时局混乱,偷偷从金陵城里逃了,当时她丈夫还漫天漫地地找过她,没找着。你也知道她丈夫,抽鸦片抽出不小的瘾儿来,顾长英逃走了,他没了生活来源,就去赌钱,后来因为还不起赌债被人砍了一根手指头,在金陵街头浑浑噩噩地流浪了小半年,身上还染了病,听说后来好像是被慕家的人接回去了,如今也不晓得是死了呢,还是被慕家人一齐带去了那边。”
那边,就是海峡那边。
余琨瑜垂下眼眸,语气轻轻:“慕家其实本不必这样站队,说到底,还是担心江时报复罢。”
“是啊。谁都知道,你们以后要是回来,肯定是回金陵,回首都的,慕家在那几场战役里伤筋动骨,如何不能心生退避之意呢。”
秦慈继续说回顾长英,“后来你不是写信给我,托我去胶安县帮你把江家老宅内的藏书都给捐献了吗,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竟然在胶安县碰见了顾长英。”
“她回娘家了?”
“也不知道,反正我去胶安县的时候,她已经嫁人了,嫁了个小地主,还有了个儿子。”
余琨瑜点点头:“那也挺好,胶安县地偏,虽然清贫些,好歹比外头安稳。”
“安稳什么呢。”
秦慈又叹了口气,“我见到她的时候,她丈夫已经跟人跑了,带走了家里的所有财产,只留了一栋宅子给她,后来,因为她拿不出证明,宅子也被政府收走了。不过也是当地的村长见她可怜,多少分了她一块田,母子俩全靠这块田地过活了。我见她时蓬头垢面的,简直就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妪。”
“我记得她文章写得还不错的......”
“你也太高看她了。她写的是小说又不是时文,如今哪还有报纸能登她写的那些小说。”
见余琨瑜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秦慈小声问:“我是前年去的胶安县,她如今应该还在,你,要不要回去见见她?”
“我才刚从那儿出来呢。”
余琨瑜摇摇头,“人家的生活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呢,何必非要去见,难不成看她过得不好,我心里就会痛快些不成?”
“我知道我知道,你如今确实没必要和她那种人计较了。”
秦慈笑着问,“那之后你们是留在金陵还是?”
“应该要去首都的,毕竟江时工作在那边。”
“也是,他这么一尊大佛,不去首都发光发热都对不起他的一身本领。”
......
久别重逢的闺蜜俩说说笑笑,享受着金陵城难得安稳的春光。
有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从眼前跑过,手里还拿着本被撕的乱七八糟的书,怒吼道:“江嘉容,你个小兔崽子,你看我不收拾你!”
而被他追着的小女孩儿正一把撞在书房内她爸的膝盖上,举着双臂急的直跳:“爸!爸爸!哥哥要杀我了!你快把我藏起来啊!”
江时看着图纸上突兀的一道划痕,无奈地揉揉眉心:“江嘉勋,把你妹妹给我带出去!多大人了,连个小孩都对付不了,你还有用没用!”
“嘭!”
书房的窗被人从外头打开,少年直接踩着枣树的树杈爬了进来,气势汹汹咬牙切齿,鹰一样的眼睛凶神恶煞地盯着爸爸怀里江嘉容。
顺便还带进来满室的璀璨日光。
果然是,难得的凶恶好春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