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在他的意识里,他也知道回中国很难,那是国与国的差别。
但是回金陵,就只是家乡和外地的区别。
江嘉勋一厢情愿地认为,回家乡是一件理所应当而且很容易的事情。
就像小时候,每年都要回老家胶安县看望爷爷奶奶一样。
江时拍了拍他的脑袋,什么也没多说,只是道:“爸爸妈妈工作忙,嘉容的国语,就交给你负责了。”
“那我们什么才能回金陵呢?”
江嘉勋非常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很快。”
大人嘴里的“很快”,和小孩儿心里的“很快”,是天差地别的。
只是江嘉勋明显感觉到,自从那日他郑重其事地和爸爸“谈”过了之后,家里氛围就开始变了。
妈妈花钱节俭了许多,却总是买一些有的没的,拿出去“送礼”。
经常会有华人面孔的客人到家里来做客,被请到书房聊个半天。
爸爸每天都能收到信,还经常要去别人家里“做客”。
他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不是在为了回家做准备,但这种仿佛随时要跑路的氛围,让他着实有些紧张。
于是他悄悄和妈妈“泄了密”,让她去劝劝爸爸,千万不要太着急。
余琨瑜忍不住笑起来:“放心罢,你爸爸可比你谨慎周全多了。”
......
江时确实是很谨慎的。
事实上,早在江嘉勋跟他提回家之前,在他得知内战结束后,他就主动和国内进行联系了,这期间沟通了足足有三年,才确定好行程和归处。
毕竟这些年,江时在专业研究的成就不可谓不大,好几篇论文成果都在业内引起了小范围轰动。
如果不是三年前和国内联系时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再搞出太大的动作,他想要回家,还不一定有这么容易。
回国前做了多少准备,真正实行起来又受到了多少阻拦暂且不谈,当江时拖家带口地真正下飞机踩在故乡的泥土上时,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江嘉勋先兴奋地叫了起来,一把把妹妹拽过去:“江嘉容,你看见了吗,这里就是金陵!我们回到金陵了!”
江嘉容在国外出生在国外长大,对家乡的感情没有哥哥来的深,只是见他如此高兴,就也跟着咧开嘴,拍着手掌大喊大叫。
余琨瑜在旁边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什么金陵,这里是上海。”
江嘉容虽然年纪小,也是被哥哥带着背过地图的,转着小脑袋瓜子想了想,认真点点头:“嗯,不远。”
江时这样的人物主动回国建设,上头自然会派人过来接应。
除此之外,也有几个想见见江时本人的当地领导和收到消息的亲密友人,都过来接机了。
人虽然不算太多,但听见小女孩摆着两只手一本正经地比划,也忍不住齐齐笑了起来,反而把江嘉容唬了一跳。
她性子有些腼腆,除了在家人面前活泼一些,面对着外人的时候,都是极乖巧极害羞的,此刻便立马躲到母亲身后,再不肯钻出来了。
叫这些人惊讶的是,江嘉勋和江嘉容兄妹两个,不仅中文说得好,竟然还能说一口地道的金陵话。
余琨瑜笑着说:“他哥哥小时候就是在金陵长大的,出国时已经很会说话了,后来嘉容出生,他又教给了嘉容。”
对方弯下腰,摸了摸小女孩的发辫,笑容温和:“小小年纪,不忘本,很好。”
江嘉容又立刻害羞地躲起来了。
江嘉勋悄悄问妈妈:“妈,那个伯伯是不是很厉害?”
“怎么这么问?”
“我看见爸朝他敬礼了。”
余琨瑜弯起唇:“嗯,很厉害,以前算是你爸爸的上司。”
江嘉勋想了想:“我爸其实也挺厉害的。他敬完礼后,我听到那个伯伯对我爸说谢谢了。”
“就你耳朵灵。”
“妈,我们什么时候回金陵呢?”
江嘉勋十几年的人生中,大概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我记得当年我走的时候,把我的玩具和书都埋在院子里那棵大枣树底下了,也不知道现在被人挖走了没有。”
“等下就回去了,不过不着急去金陵,先回胶安县。明天是清明,得先回老家扫墓。”
“那也行。”江嘉勋笑眯眯的,“我都不着急。”
余琨瑜懒得理会他这一副小人得志的骄傲模样。
牵着小女儿,就和旁边的一位妇人言笑晏晏地寒暄起来。
江嘉勋离开金陵时年纪尚小,所以只记挂着他家的大宅院,宅院里的枣子树,和枣子树下的宝藏。
但对于余琨瑜这样从小在金陵长到结婚生子的人来说,就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旧友和旧地值得去探寻。
当年费尽心血筹建的报社已然不在,连报社所在的居民大楼,都被推倒重新建了商场。
报社成员有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