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侍放下了踏垫, 楚璇由画月搀扶着要上马车,却听马蹄声惊破长街,鼓点一般的传过来, 那黑鬃骏马由远及近,伴着嘶鸣, 稳稳当当地停在她面前。
楚璇抬起眼, 看了看来人。
绣鞍雕辔, 锦衣飘逸, 自是一派矜贵公子的气度。
楚璇低垂了头, 睫羽轻轻覆下,轻声道:“兄长。”
楚瑾翻身下马, 走近她, 看上去有些局促, 拿着马鞭的手从身前移到了身侧,又从身侧移到了身后,他轻咳了一声, 道:“我……我先给妹妹道喜, 我知道妹妹大概不太愿意看见我, 我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给你添堵,只是……母亲在家总哭,我实在不忍心,听说妹妹今日回王府省亲, 才来求妹妹……”
“能不能让她见一见楚玥?”
当然不能。
这个节骨眼已经不是纠结于她和楚玥之间私怨的时候, 关键是楚玥知道的事情太多, 心肠太坏,嘴又不严实,若是把她放出来由着她闹腾,别说要给楚璇惹多少麻烦,恐怕她父亲的身份也要遮掩不住了。
她刚刚从梁王府出来,把这些事细细捋顺了一遍,觉得还是不能过于轻敌。外公纵横朝野多年,谋深虑远,绝不会因为她几句要和父母划清界限的话就真得不会因她而怀疑她的父亲。
这个时候,就如同在峭壁边沿行走,稍有不慎就会坠落深渊,所以,半点也不能马虎。
楚璇迎上兄长那充满渴念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楚瑾的双眸暗淡下来,默了默,不死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妹妹能告诉我吗?”
楚璇抿了抿下唇,又摇头。
楚瑾看上去甚是低落,倒也不再纠缠,颓然后退一步,道:“那我不再叨扰了。妹妹有孕在身,好好休养。若是近来我的所作所为给妹妹添了困扰,还请妹妹多担待,虽然你我自幼分离,但仍旧是骨肉血亲,我打心眼里希望你能一切顺遂,尽如心意。”
他这样说,却让楚璇不知该如何回了。
真如他所言,自幼分离,已习惯了疏远,好像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更进一步地去来往。
楚璇不由得想起了楚玥,若是这个时候,换做是她,大概会甜甜且羞涩地笑一笑,乖巧地道一声“谢谢兄长”,依偎在他身边撒些娇,便能换来更多的垂爱与疼惜。
可到了她这里,望着兄长那俊朗却有些陌生的眉眼,总觉得有什么横在他们跟前,哪怕心里冒出一丝丝想要亲近的念头,可随即便打消了。
好些事,在该有的时候没有,过后想要重新拾起来,那真是难比登天。
楚璇仿佛听见自己心里幽叹了一声,低头,嘴角轻扬,敛袖于身前,朝楚瑾行别礼,道:“谢谢兄长。”
楚瑾双手合叠,躬身回她揖礼。
一直等到楚璇上了马车,马车走远了,楚瑾才把手放下,直腰抬起头,望着街衢尽头缓缓东移的马车,似有些酸楚在心头浅撩而过,却寡淡至极,须臾便消失在微起的晚风里。
这趟王府之行虽然惊心,但楚璇到底是又趟过了一关。
特别是她外公曾亲口说放过她了。
他虽不择手段,但还是一言九鼎,不会出尔反尔的,于楚璇而言,荡平了梁王府这隐患,她离安稳封后便又近了一步。
只是她每每安静下来,总是会想到那抹落在屏风上的神秘影子,还有他故意发出的曾救她于危急时那低微且清晰的脚步声。
她心头难安,把这事说给了萧逸听,萧逸拧着眉凝思了许久,才道:“或许这个人对你跟对旁人不同。”
楚璇立马问:“为何?”
萧逸眸底幽邃,深若涧潭,有深浓的疑虑沉落下去。但看着楚璇微蹙的秀眉,又不想让她心烦,清润一笑,将她揽进怀里,戏谑:“可能看你长得漂亮,于心不忍……不过话说回来,你要回梁王府不用跟我说一声吗?又一次自作主张,该罚!”
说吧,他紧捏住楚璇的下颌,让她那双琉璃珠浅瞳对上自己佯装怒意的眼睛。
楚璇忙告饶:“我错了。”
萧逸道:“错了,但下次还敢,是不是?”
楚璇扑到他身上,幽幽叹息:“可我看你为这事那般操劳,心里过意不去,总不能什么都依赖你,我想有些事总得我自己去面对,去解决,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萧逸确实辛苦。大典在即,他夙夜难寐,大约是前头走的路太崎岖艰难,临到这时总格外谨慎,既要密切关注着朝臣坊间对楚璇的风评清议,还得防备着大典前夕别出什么纰漏。
特别是这几天,侯恒苑大约还是对楚璇不放心,总在萧逸跟前絮叨,什么严御后宫,莫轻祖制……天天念叨,把萧逸烦得差点要跟他翻脸。但如今显然不是翻脸的时候,也只有压抑着自己的脾气,默念无数遍师言金玉语。
这一切,楚璇全部都看在眼里。
她将侧颊紧贴在萧逸襟前,呢喃:“思弈,我很担心,我觉得那个躲在背后的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