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一少女巧笑倩兮, 施施然走入。
周莺朝她招了招手:“还未用饭点?过来坐, 一块儿用吧。”
梅香目视顾长钧,见他侧身对着自己,手中持箸,刚拈起一块儿绿豆糕,许是因她进来而停了一会儿,待她朝这边走过来, 他就将那块糕轻轻放在周莺面前的小碟子里。
梅香自幼就知道自己比哥哥弟弟都差些,在父母亲眼里毫不珍贵,祖母为着过世的姑姑而一直吃斋念佛, 根本没人疼爱她。
她从来在饭桌上都只能站着, 等父亲和哥哥弟弟都用完了, 才是她和妹妹们吃饭的时候。别说有人给她夹菜, 不趁机挤兑她几句就很好了。家里的女孩儿,除了大房的樱香, 个个儿养的怯懦, 怕生, 这就是他们家的家风。生在这样的人家,她没半点法子, 她一直很沉默, 逆来顺受着, 直到这次意识到自己的一生真的就要被哥哥毁了,她才努力想挣脱桎梏,为自己的未来拼一把。
顾长钧右手包着纱布, 垂在身侧,梅香见了,眉头微动,在周莺旁的位置站定,声音低而轻柔地道:“原来姐夫在啊。”
旁边尹嬷嬷上来添了碗筷,梅香在等顾长钧答话,即便不慰勉几句,也该请她坐下?毕竟她过门是客。
顾长钧“嗯”了声,没抬眼,手中银箸放下,朝周莺倾过身,“待会儿我走,你再睡会儿,头还疼不疼?”
清早,周莺红着眼窝在他怀里,说不舒服,顾长钧甚至今天不大想出门,只想陪在妻子身边。可眼前有客,显然不现实。
周莺脸上一红,介意着梅香在身边,嗔怪地挑眼看着顾长钧:“我没事儿,侯爷今儿事多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顾长钧朝她笑笑:“我尽量早。你要是想出去玩,叫我给你的那几个人跟着,注意安全。”
周莺点点头,起身送顾长钧。
夫妻俩一来一往,瞧得梅香惊愕不已。是因为新婚的关系吗?那个身为侯爷的人,半点架子都没有,出门带什么人这点小事也要嘱咐妻子,那语气表情,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似的。
至于稀罕成这样,宝贝成这样?黏黏糊糊好像刚成亲似的。听说他们在一起好久了,成婚也几个月了。
目送顾长钧出去,周莺回过身,见梅香蹙眉正打量着自己。
周莺心虚地扯了扯衣领,道:“六妹妹坐吧,喜欢吃什么?不要拘束。”
梅香“嗯”了声,缓缓坐了,心里有许多疑问解不开,抬眼道:“姐姐,姐夫一向是这么温和的人吗?”
周莺怔了下,想到自己给顾长钧吓哭的那些岁月,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昨晚做错了事儿,今儿一早使劲赔小心,怕她生气呢。可这种话怎么好和梅香说。
周莺夹个包子递给梅香:“以后你就知道了。吃吧,叫人请了裁缝铺子的人,待会儿来给你量尺做几身衣裳。”
她骨架比周莺宽些,也更丰满,穿周莺的衣裳,有点紧。
梅香眼睛一红,哽咽道:“谢谢姐姐。”
上午量尺寸选料子,时间过的也快,下午周莺要带梅香出去走走,瞧瞧江宁的风光。
马车里,走了一会儿周莺就靠着车窗快睡着了。顾长钧回来两日,热情的骇人,她夜里哪里够睡。今天陪这位表妹陪了一天,不过是强打精神。
梅香回过身,目光落在周莺柔静的面上就移不开了。说起来她与周莺也有三分像,但周莺父亲是北方人,家里没透底,至于是什么来头她并不清楚,光瞧样貌周莺的眉眼鼻子轮廓比她更深邃精致。一头浓密的黑发盘旋成髻,若是落下来,这墨发雪肤,焉知是何等动人心悸?
梅香视线朝下,落在周莺领口。浅浅淡淡的痕迹,在锁骨下面……
梅香蓦地红了脸,眼前浮现顾长钧那张脸。再回眸去瞧,周莺已坐直了,眼睛朦朦掀开。
买了好多东西,江宁特色的点心糖果,梳子发钗,手帕纨扇,堆在桌子上,还有周莺送的一套头面跟几样宝石簪花。她来得狼狈,路上细软都遗失了,一无所有地前来投奔,努力催眠着自己,不要在意尊严。
周莺待她这样好,倒让她有点羞愧。想到自家嫂子指点她的话,“你送上门去,他们总不能把你撵回来,她如今贵为侯夫人,在侯爷面前如何好意思怠慢自己家的人?……攀上这棵大树,还怕没有好姻缘吗?”
芳杏打了水来,提醒道:“姑娘,侯爷好像还没回来,要是您闷得慌,不若去陪夫人说说话呢。”
梅香有点不想去,芳杏又道:“姑娘,夫人既然承情,愿意认这门亲,您更当和夫人处好关系做对好姊妹才行,也得多在侯爷跟前露露脸显显能叫侯爷记着咱们才好。夫人年纪轻,根基浅,说到底还不是得看侯爷意愿?”
梅香只得重新梳妆,朝上院去。
周莺在屋里床上做针线,沐浴过,披着发,穿一件浅蓝色软烟罗裙子,隔着纱帐,梅香恍惚听她喊自己过去,一步一步踏在云朵上似的,轻浮得像做梦。周莺果然是极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