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还很配合地抬蹄和转圈,全方位展示自己的全身优点。
张良听得认真,等扶苏全讲完了,才好奇地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扶苏说道:“我平时在周围随意走走,偶尔会遇到一些老农,他们有些种了一辈子地,有些养了一辈子马,有些做了一辈子泥瓦工,对这些事的了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朝张良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准备往后每旬找这些人到学宫讲讲他们的经验,让其他人都来听听。”
张良道:“学宫怎么能讲这些东西?”
扶苏道:“为什么不能呢?种田有种田的学问,养马有养马的学问,他们对这些学问的了解比别人深,自然可以开班授学。”
大秦最重视的就是军农两方面,军队的强大离不开农业和畜牧业的发展,有粮才有兵,有马才能保证运粮及时、不误战机。
要是有条件的话,最好士兵们都能吃上肉,这样他们会更健壮、更强悍。
张良沉默下来。
三晋之地崇尚实用之学,比之齐鲁那边已经没那么讲究礼义了,可还是做不到秦国这么接地气。
要是他们建个学宫,让一些老农开班授学,怕是有许多学者当场表示“有他们没我”。
张良倒不是瞧不起农夫,只是做学问这事儿历来是贵族的专利,哪怕周王朝衰微,各地涌现不少“家学”,那也得读些诗书,而不是单纯地研究怎么干农活!
想讨论农活怎么干,地里田间相互聊上几句不就好了?
张良说道:“寻常学宫不会讲这些。”
扶苏道:“怎么会不讲?”他侃侃而谈,“最开始人们结绳记事,为的就是记录天气变化、物候更迭,以便更好地打猎和耕作,后来才逐渐出现了各种文字和符号。由此可见,在三皇五帝的时代这些是最重要的学问,为什么我们如今要把它们摒除在学宫之外?将来我若是著书,首先就要修一部农书。”
两人相处了几日,彼此间也算熟稔,张良听了扶苏的话便笑道:“你才几岁,就想着著书了。”
扶苏道:“立志要趁早。”他又问张良,“你要是著书,准备写什么呢?”
张良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思忖片刻,才说道:“我若要著书,肯定是要写些有趣的事,比如喝到好酒,就写写好酒背后神秘美丽的传说故事;看到好书,就写写著书的人有过什么样的遭遇。说实话,我也不爱那些深奥难懂的学问,更不爱那些弯来绕去的辨论,便是韩先生的一些说法,我也是不赞同的。”
张良自小聪慧,学什么都很轻松,天性里就比旁人多了几分洒脱从容。
扶苏听了觉得张良很有入道修行的天分。他心中颇感亲近,笑着说道:“那下回我若是看到什么好酒好书都让人给你送一份,好叫你多写点,早日集卷成书。”
张良道:“那敢情好!”
李由一直没插话,只静立在旁听他们天南海北地聊。
在张良到来之前,扶苏很少遇到能够这样谈笑的人。
扶苏脾气好,不管是山野村夫还是刑徒庄户,他都能耐心聆听,从来不会流露出厌烦或轻蔑的表情。
只是这些人之中并没有可以和扶苏成为朋友的。
连他这个被指派来“陪练”的人,不免也因为扶苏的身份而表现得恭谨谦卑。
其实,扶苏比他妹妹大不了几天,正是该开开心心玩耍的年纪。
李由又看了眼张良。
张良似有所感,也抬眼看向李由。
两人目光稍一接触,都默契地转开眼。
有些人可能会一见如故,有些人却只会相看两厌,永远都不可能觉得对方顺眼。
话不投机半句多!
扶苏没察觉李由和张良之间的不对付,自己选了匹外表看起来挺寻常的枣红马,转头让李由两人从成马里头挑一匹。
李由和张良都没客气,分别按扶苏说的那些“挑马秘诀”选了匹马。
三个人上马沿着庄子试骑一圈,都觉得不错,瞧见天气正好,索性骑着马往嵯峨山方向走。
已是初夏,远处的群山早已披上绿衣,极目望去,满眼苍翠。
扶苏挑的马驹虽然还小,一路走来却没落后多少,瞧着还精神奕奕的,长大后显见会是匹日行千里的良驹。
扶苏三人沿着山路行到一处山溪前,商量着下马让马儿去喝些水歇歇脚。
闲着也是闲着,张良提议和李由比划一下,大家腰上都有佩剑,山溪前头也有空地,正好可以松松筋骨。
从第一次见到李由开始,张良就能感受到李由对他的戒备和敌意,不过张良又没打算和李由交朋友,自然没把李由的想法放在心上。
这会儿张良觉得扶苏这小孩挺不错,对李由就有些不爽了。
这家伙动不动就往他这边瞧一眼,好像他会谋害扶苏似的!
张良按剑笑道:“就切磋切磋,点到即止,李兄意下如何?”
李由自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