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黛双眸杀气腾腾地望着穆冠儒,在触及陆时鄞尸体的那一瞬,她心神震颤。
一贯的冷静都荡然无存,虽是见过他死了那么多回,早该麻木地、早该冷静地利用这段时日多调查些事,可她……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要她如何做到。
沈初黛跨过沈初菱,便又举刀朝穆冠儒砍去。
沈初菱尖声道:“阿姐,是皇上!皇上有话叮嘱。”
沈初黛的刀锋离穆冠儒身体不过毫厘之差,她微微一愣:“什么?”
“皇上说‘若是您有什么冲动之举,务必要拦下来’!他还说叫您不要伤心,也千万不要做傻事。”
沈初黛握刀柄的手一颤,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那根绷紧的弦彻底断裂。
她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哭了起来。
穆冠儒虽是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能从如此情形中窥得一些。
他眉头紧皱:“皇上死了?”
沈初菱虽然方才保护他,却不过是因为皇上叮嘱,如今听他这般话倒也怒了:“你装什么无辜,人证物证俱在,是你杀得皇上,竟还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我没有。”
“你就算狡辩也无用,待会儿大理寺便来人。纵使我阿姐不杀你,你身压弑君之罪,过了秋收必要问斩。”
穆冠儒眸光落在蹲坐在地上的沈初黛,钗环大概是在厮杀的时候掉了下来,乌黑丝发有些凌乱,纤细的双肩颤抖着,忍不住地低噎出声,似是有无尽的悲凉。
她一向对他冷若冰霜,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她是在为陆时鄞哭泣吗。
穆冠儒不禁想,若他死了她可也会掉一滴眼泪,或许会掉吧,掉下喜极而泣的泪。
纵使他屡次出手,不断刺杀陆时鄞,可这一次他真的未做过。
这一刻不管旁人如何想,可穆冠儒不希望她误解他。
“沈初黛,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
沈初黛肩终于停止了颤动,她扬起了脸庞,长睫仍挂着泪珠,神色却是冰冷:“穆冠儒你同我装什么蒜呢?人证物证俱在,若不是你,还会有谁……”
她话语却是猛地一顿,神情一凛。
这一次事发突然,她实在太过惊怒伤心,尚未来得及细想,穆冠儒屡次刺杀,什么时候留把柄给他们过。
这一次怎么会人证物证俱全呢?
穆冠儒微眯了淡色的眸,探究着沈初黛的神色:“不是我,你意识到了是不是。”
“无论是不是你,人证物证俱在。”
沈初黛拿袖口胡乱地擦了把脸上的泪,拿起刀从地上站起身,便要往门口走去。
穆冠儒心中酸涩,她便就这般爱陆时鄞,听说陆时鄞死了,自己的命也顾不得便来杀他。
命运似乎也格外偏爱将他们纠缠在一起,就连生死也揪在一起。一个是选秀大典驾崩的皇帝,一个是为他殉葬的秀女。
等等……生死。
穆冠儒突然出声:“你和陆时鄞究竟在搞什么鬼?”
沈初黛动作却未停,又听他静静地道:“你们这次又要改变什么吗?”
沈初黛一愣猛地转身,见着穆冠儒一身玄衣,玉身长立站在原地,神情微敛带着淡淡冷意。
这一瞬间她心潮起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初黛,我很想问你,妄图改变命运的滋味如何?我本以为根源在你,现在看来我又猜错了,原来是陆时鄞啊。”
沈初黛怔愣在原地,对上他淡色瞳仁。
一瞬间冷意从背后席卷上来,穆冠儒知晓了,他是怎么知晓的,他也有以前的记忆?若是有为何要等到此时才说出来。
沈初黛脸色有些苍白,稳了稳心神:“穆冠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她本想掉头就走,可摸不清穆冠儒究竟知晓到了哪种程度,她不安心。
便是等到七天后,她重生回陆时鄞死前的第七天,这隐患也会一直存在。
穆冠儒看着她神色变化,那团捋不清的线团终于被他抓住了线头。他心头不觉又有些酸涩,若是放在平时的沈初黛,绝不会因为他寥寥几句,便露出如此的破绽。
陆时鄞对她而言,就这般重要,重要到她的理智都无,重要到她到此地步。
“你同我有什么好装傻的,你随意篡改我的命运,我都不打算同你置气了,你又何必瞒着我。”
“这一切从选秀大典开始,那就是开端不是吗?”
“或许说,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经开始。”
“这一次你们又想改变什么?让我猜猜,是五公主的死是吗。看来此事真的让你们很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