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丫头置起了牌局,一番推让后,夫人们款款落座,清圆瞧姐妹们打了两局双陆,看啊看的便困上来,忙退到隔壁去,捂住口,小心翼翼打了个呵欠。
再抬起眼来,眼泛泪花,定睛一瞧花窗外站了个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清圆吃了一惊,人也有些呆住了,正懊悔怎么没留神窗外有眼,他那厢客气地叫了声四妹妹。
这声四妹妹尤其旖旎,值得在舌尖上再三品咂。要是换做以往,她大抵笑一笑,也就过去了。这回斟酌了一番,还是站起身朝他纳了个福,“三公子也来了。”
她愿意开口,这让李从心很欢喜,隔窗笑道:“四妹妹不必客套,以后就叫我三哥吧……或是淳之也可以。”
他是个温软的人,笑起来很有眉目含情的味道。清圆瞧着他,暗暗思量,这人倒是不招人讨厌。也许就如清和说的那样,无人争夺的时候平常处之,一旦有人争抢,顷刻就变成了宝贝。
其实男女之间相处,一个人是不是对你有意,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清圆虽木讷,隐隐约约也察觉出一些。他连着来了两回,都要忙里偷闲同她打招呼,她心里明白,只是还有些怔忡,到底是从哪里起头的,总不见得一见钟情吧!
她迟迟地,笑得赧然,“我还是叫你三公子吧……你怎么不和他们一处玩,倒上这里来了?”
他哦了声,“他们捶丸呢,我下了场胡乱逛逛,就走到这里来了……没想到四妹妹也在。”
清圆朝廊子上瞧了瞧,从东院过来只有一条通道,宴客的时候有意在中间架了插屏,就是为防男客走混了的。眼下天气,外头又下着雨,他要过这头就得冒雨从滴水下穿行,如此一来,哪里是“胡乱逛逛”。
那双碧清的妙目移过来,视线落在他肩头,李从心见圆不得谎,掸了掸被雨打湿的衣裳,笑得有些尴尬。
“四妹妹中晌饮酒了么?”
清圆摇摇头,“怎么了?”
他半带玩笑地说:“脸有些红。”
清圆一怔,恼他调侃,把手搁在支窗的木棍上,示意要关窗了。
他忙说别,递过一个剔红雕漆小盒来,“这是鹅黄酥,我们厨上做的,原想来了就给你,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清圆低头瞧那盒子,犹豫不知该不该接,嗫嚅着:“我们厨上也会做酥,哪里用得着特特儿给我带来。”
“一家一个滋味儿,你拿着。”他复往上递了递。才刚一滴檐雨落在发间,流了这么长时候方流到鬓边,那蠕蠕爬动的触感引起一串奇痒,他抬手擦了擦,就是一个动作,竟有少年般的诚挚。
清圆到底接了过来,笑着说:“多谢,姐姐们都在,我分予她们吃。”
李从心道好,再要说话,忽听见东边有人叫淳之,他没法子,只好对清圆道:“我回去了,过两日再来看你。”说罢冒着雨拐过插屏,往东院去了。最后那句过两日再来看你,像雨点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涟漪。
清圆低头看,盒子还带着余温,想是他一直随身捂着。抽开小屉子,里头的鹅黄酥做得精巧,每个只有指腹大小,齐整地码放着,粗略数数,总有二三十个。
“哟,四妹妹有福。”清容的那声哟,拖得又尖又长。
清圆暗呼不妙,待转头瞧,果然那两个姐姐到了门上。
清如很有情敌相见的姿态,碍于有外客在,不好啐她,但两眼如刀,只差刀刀见血。清容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朝窗外游廊上望了眼,“那是谁?李家小侯爷不是?八成给四妹妹送定情信物来了!”
清如听得拱火,到底没忍住,咬牙道:“四妹妹真是好手段,得亏你娘死得早,要是再晚几年,谢家的脸只怕要被你丢尽了。”
她们对她恶言恶语,清圆原先很无措,这刻倏地冷静下来,笑道:“姐姐们误会了,不过一盒吃食……”话未说完,越过她们肩头,见扈夫人陪同老太太及知州夫人等正从隔扇门那头过来,于是打开盒子捧到清如面前,细声道,“这是小侯爷带来的鹅黄酥,说请姐姐们尝一尝。”
清如火气愈发旺了,看出清圆是在向她炫耀。这盒子里的酥虽做得精美,但也着实刺眼,她呸了声,“谁要你来假大方!”扬袖一拍,将盒子拍在地上,整盒棋子一样的酥饼,顿时滚得满地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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