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以为因为他们缺少父爱,所以对言辰诺会比她多一些依赖,但仔细回想,她这个做母亲的究竟为孩子做了些什么事儿?平淡的生活,孩子们早已习惯,习惯她为他们做饭,为他们讲睡前故事,她性格安分守己,知足常乐,似乎缺了些制造浪漫的细胞,而正因如此,言辰诺就成了那个为他们的生活增添亮色的人,也就成了那浓墨重彩一笔。
其实问题就在那儿,单从外部因素看起来,慕惜想要解决似乎很简单,要让言辰诺脱离他们的生活很容易,但她斗争了这么多年一直未取得成功,依然没有将这张网彻底拉起来,他总会见缝插针,得到孩子们的好评,如今,她已不想再做无用功,或者换种说法,她已把这张网割得稀烂,不让它成为他们之间的阻隔。
护士敲了敲门扉走了进来,将一小塑料杯的药丸放在床头柜上,笑着对她道:“恭喜你哦,医院调到了血清,对症下药后,那位言先生的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估计这两天就会清醒。”
慕惜一下子被这天大的好消息砸晕了,不自觉地咧开了嘴,由衷地绽放出笑容:“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别激动别激动,你的身体还虚着呢,今天最好别下床,等他真正醒过来我们会通知你的好吗?”护士赶紧制止,她的身体禁不起这样的情绪起伏。
“但我现在很想见他,。”第一句话刚说完慕惜便毫不意外地看到护士脸上揶揄的笑,急急将话语打了个弯,“毕竟……毕竟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那个,我想借个轮椅推过去可以吗?这样也不至于累着,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医生也说了我恢复得不错。拜托了。”
“这……也行,但你还是个病人,如果真的不舒服要和我们说啊,别自个憋着。”护士面露为难,却也没有再制止。
护士出去取轮椅,慕惜的手机猝然震动起来,她接起来一听,刹那间怔愣在当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瘫痪在床十余年的母亲——顾晴。竟然在今天凌晨三点半,奇迹般的苏醒了!
从前她一直相信母亲不忍心弃自己于不顾,一定会醒过来像从前一样疼惜自个。但五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十五年过去了,快到二十年这个当口,她却一夜间苏醒。十八岁那一晚梦魇,三十多岁这一刻惊喜,母亲终于回来了!
护士拿了轮椅进来,她却说要先去看母亲,她怎能不兴奋怎能不喜悦?那是陪伴她度过好几个春夏秋冬的母亲啊!
护士原本怎么也不同意,医生也劝阻说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舟车劳顿。因为她俩所在的并不是一家医院,来回的路途真是够戗,然而她一定要过去。一定要现在立刻过去!
最后说得连医生都没辙了,轮椅载着她来到母亲病房的那一刻,她忽地很激动,她不知道近二十年未醒的母亲,这一秒苏醒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可是她忘了一点。二十年未醒,也代表着二十年没下地走路。二十年没吐露过一个字,她又怎么能要求二十年未曾讲话的母亲奇迹般地开口呢?
复健,就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
当她看到如纸般脆弱的母亲只红了红眼眶,看到她的眼神是那么渴望,她便知道自己不应该也没资格在这时候哭天抢地怨天尤人,她已经经受了许多,也不在意再经受得更多一些,只要母亲不介意她单方面霸道的决定。
母亲能够醒来,这就是天大的恩赐,她怎敢要求醒来后的,还是二十年前一丝不变的妈妈?
二十年前她选择维持母亲的生命体征,至今她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到底,无论母亲对她的是感激还是怨言,她都愿意一力承受。
她缓缓握住母亲满是褶皱的手,那双手从她昏睡以来,瘦了不知多少,如今只剩了一张皮包着一个骨架,原本珠圆玉润的脸蛋消瘦了一圈儿,原本白嫩的手枯黄枯黄的,满是凸起的筋络。
慕惜咬住下唇,逼回眼泪,为什么母亲未醒的时候她并没有那么哀伤,而现在她醒过来了,她却感觉到了悲戚,大概是因为知道这世上有了一个可以为她分担悲伤的人,多了一个可以为她所依靠的人,所以她不必太过坚强。
人真的是被逼出来的,从前的她在孤儿院可以和晖哥哥相依为命,所以她不必太坚强,后来她进了顾家,有了顾父顾母的爱护,所以她不必太坚强,十八岁那年家破人亡,她终于学会了坚强,一个人挑下了一家人的重担,单独照顾着瘫痪在床的母亲。
她希望母亲的苏醒,不会是她从坚强跌落到脆弱的门槛,不会是她可以偷懒的理由,真正的磨难,是从今天开始的。
“妈妈,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慕惜不期待能得到她的回应,十多年来她从未要求过任何的应答,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自说自话,但此刻她却对母亲的反应极度在意。
顾晴张了张嘴唇,看得出来是用尽全力想要和她对话,然而僵硬的身躯,锈住的声带,却使她被死死地被固定在床板上,只能发出“啊啊”的单音节。
但光光是这样,慕惜亦感到无比兴奋,只要母亲有康复的念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