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着那个杜若叽叽喳喳的声音,热情,却并不使人厌烦,若扈姬此时并非是满腹心事,或许还会与她聊上两句,晃神间,已然听那杜若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公子的名字。”
“在下……蜉蝣。”扈姬口中鬼使神差地蹦出了这个名字。
“哈?”女子的表情显然有些疑惑,然而终究是没有开口询问太多,只恢复了正常时的模样,蹦蹦跳跳地领她上了楼。
漆黑的楼道之中即使有了烛光辉映,却还是只能瞧到前头模模糊糊的黑影,耳畔是纷乱脚步踏上木楼梯时吱嘎吱嘎的声音,吵得让人心乱如麻。而那长长的楼梯之上,那个令他时刻挂念着的女子就近在咫尺,只消她在背后轻轻地伸手一推,便有可能让她“一时失足”,直接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单是想想就觉得兴奋。
这个恶毒的念头几乎是在扈姬的心底刚萌生,就不断地开始生长发芽抽枝,直至疯狂地蔓延成灾。扈姬冷了冷低垂的眼眸,逐步跟随在她的身后,悄无声息地抬起了手来,正欲用力,然而本平平稳稳走在前方的女子却突然轻轻地“啊”了一声,回转过身来。
扈姬一惊,尚来不及收回手去,幸而四周一片昏暗,一时之间估摸着也发现不了她蠢蠢欲动的手。然而即便如此,扈姬的心中一时还是惊疑不定,做贼心虚地以为她察觉到了什么动静,正在心中编排着一大通解释的话语后,只见得眼前那个娇小的女子忽的将烛台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些,稍显圆润的面庞上绽开清澈的一笑,“这楼梯陡得很,这烛台你先拿着,仔细照着脚下的路,免得不小心踩空了。我这些年来已然摸黑走习惯了,无碍的……你既然是小黑……咳咳,呸,既然是姜慕的朋友,我自然不能让你出事。”
没有给扈姬推托的机会,她不由分说地便将稍显温热的铜烛台一把塞于扈姬手中之后,便转身继续向上走了,虽然步子明显要比方才缓了许多,却还是极轻车熟路的步调。
扈姬结束滞愣的最后一瞬,她们已然踏上了楼梯的最后一阶。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不会再发生,有些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又正如眼前,她因为一时该死的心软,而无端端错过了一次加害于眼前人的大好机会,便再也无法得逞。
几乎是刚步进卧房,杜若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转而回过身来打量着她,稍显青涩的面上是不加掩饰的焦急和欣喜,口中也如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地一连串问道,“小……哦不,姜慕唤你来是有什么要通传的?他……他是不是快回来了!”
面对眼前女子充满希冀的清亮目光,扈姬不禁局促地压低了宽边的青布帽檐,一时间竟不敢面对她的眼光。明明之前已然在心中准备好一套完美的说辞,然而此刻竟然却有些紧张了,最终也只干巴巴地唤了一句“杜姑娘”,便再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什么?”女子瞧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一双语气颇有些急切,微微前倾过身子为她跟前满上一盏茶时时,头上簪的那朵明艳异常的杜若花摇摇欲坠,连着上头娇美的花瓣也微微轻颤着,那抹晃动着的娇俏颜色一时间便精准地刺疼了扈姬的眼睛。
心中的酸涩愈发鲜明,扈姬咽下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仿佛把自己心底最后一分慈悲也顺着喉咙尽数吞噬了下去,再抬起眼来看对面神情急切的女子时,眸底已然是一片心如死灰后的寂冷,思绪纷杂之间,扈姬听见自己冷淡的声音清晰地从喉间溢出,“将军他,他阵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