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8-21
这样偏僻的地方怎还会有他人前来?除非是……
眸光微动,心下已有了答案,我踮起脚尖,眺望而去,却是一个石青的模糊身影,头上罩了一顶深茄色的雪帽,走近时看到他尚微微佝偻着身子,时而因为袭来的寒风而咳嗽几声,然而脚步却是极稳健的,显然经常走这崎岖斗折的山路。只见他手上尚且搭着一个篮子,里头装着的似乎是拜祭的用品。
暂时还没做好与这个男人面对面的准备,我下意识地紧拉着小黑的手跑了几步,隐入近处的灌木丛中,只探出个头来。
那个男人果然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姆妈的墓前,摘下了头顶上的雪帽,搁置在一边,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撤下了墓前的瓜果,重新换上了篮子里头装着的新的,又用衣袖拂去了碑上沾染的几分微末浮尘。
从我的角度看得分明,那个男人显然已然老了。面容平凡,眉目苍凉,并不如姆妈曾经形容与我的面如冠玉、英姿飒爽,鬓间也早已生了华发,只有五官的轮廓线条依旧是坚毅的,依稀能看出当年的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影子。
这便是我的爹爹?那个让姆妈守候了整整一辈子的爹爹?
“小黑,”感觉到小黑拉着我的手稍微紧了一些,我禁不住吸了吸有些酸了的鼻子,眼圈微红,只一边胡乱搓着眼睛,指了指那个男人,轻轻唤道,“嘿,你看,他的手腕上,系着跟姆妈一模一样的红绳。”
那条红绳是姆妈与爹爹的定情信物,我至今还记得那上头还缀着一只红玛瑙珠,虽然并不算是上品,然而取得却是珠联璧合之佳意。自我记事起,那条红绳似乎就从未从姆妈的手腕上摘下过,一直是极为宝贝着的,到最后,也随着姆妈一起葬身火海。
未曾想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能在他的手腕上看到,想来他从未忘记过姆妈。可是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当初还要离开?我不明白,却也知道这个问题,大概我一辈子都寻不到答案,好看的小说:。
或许是我声音稍微大了一些,正在墓前祭拜着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朝我藏身的位置直直看来,猝不及防地与躲避不及的我打了个照面。我未曾想过会出这等变故,只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他想。
他看着我,浑浊而苍老的眸子里突然掠过一丝别样的光亮,两瓣失血一般的嘴唇轻轻颤动着,我几乎以为下一瞬他的口中就要唤出幼年那句熟悉的“囡囡”,然而他仅是微微张了张口,便又合上了,只作没有看到一般,仓皇地重新回转过头去,弯腰为姆妈的墓前插上了一炷香,闭上目时微有哀意。
我心中本是不打算原谅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他当真扭过脸没有认我,我的心底却又有几分难过。
其实这样应当是最好的反应,免得到时候双方都尴尬,反而又少了这初见面时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父女情分,尽管微薄,却也是有的。只是,父女相见不相认,这样狗血通俗的戏码现到如今连折子戏都不稀得演了,预想之中,我本应该怨怼得不能自已才对,然而此时,我心中既没有思念,也没有恨意,只觉得困惑异常。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黑侧过头轻声问我,“在想什么?”
“你说他是我爹,种种迹象似乎也说明他是我爹,那他大抵就算是我爹吧,可是我到底有哪一些像他?”我指着那个对我来说尚且陌生的侧影,另一手指着我自己的脸庞,轻微地比划着,“鼻子、嘴巴、耳朵……还是眼睛?可是我记得以前族人们都说我的眼睛是像姆妈的,说起来,他什么也没给我留下呀。”
他认真地盯了我的脸庞半响,突然浅浅地弯了弯唇,不慌不忙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清浅凉寂,然而却无比认真,“额头。”
我一时被他口中骤然冒出来的两个字弄得不明所以,只怔了怔神,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
“你的额头很漂亮,额发高,没凹凸,伯父的也一样。”小黑耐心解释,虽然是这般无聊的问题,然而他的表情却依然是认真的,不带一丝敷衍和轻佻。
仿佛拨云见日,豁然开朗,我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便也略略欢喜起来,随着他点了点头。趁小黑移开视线时,我只瞥眼过去,不住瞅着他英朗的侧脸,在心里暗暗发笑。
这厮方才连诳我都寻的那么蹩脚的理由,他的额头不是也一样的好看饱满,难不成他也是我爹爹的儿子?
不过说来……大概也快了。
那个男人在姆妈的墓前盘腿坐下,身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背对着我,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我只看着他用宽大的手掌一点点地抚着那方青灰色的石碑,耸起的双肩微颤,连着粗糙的指尖都在颤抖,口中不住一声声地宛转低唤着,似是情人的呢喃,“凌兮、凌兮……”
姆妈的名字本来就很美,然而大概从他的口里唤出来,才是姆妈最想听到的声音。
唤着唤着,他的额头渐渐抵上了那方墓碑,止住了声音,我几乎以为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