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自然有些地位。见此忙急急上去甩了那个领头人两个火辣辣的耳刮子,口中怒斥了一句“大胆”,便又疾步过去半跪下,温言软语哄着仍在啜泣的她,“别哭了喔,小姐,别哭……阿珠回去给您做好吃的,云片糕?豌豆黄儿?……哎哟,快别哭了喔我的小祖宗……谷主大人看到是要生气的。”
这般哄劝了半天都没有用,她越想心里越委屈,耳边只捕捉到方才那个被她挡住的药人倏地一声低低的轻笑。她抬起泪眼,忿忿地望去,心里原想着这个没良心的,明明她替他挨了这一下狠的,他居然还在一边儿取笑她,果然这些药人没一个是对她真心友善的,亏她方才还有一瞬间以为他会是不同的。
然而刚抬眼,她便怔住了。眼前呈现的俨然是一个仅用几根桃花嫩枝编好的草镯,虽然是材料简陋的小玩意儿,然而他编得却是精巧,边上没露出一点粗粗糙糙的丝儿,好看得紧。
仅在方才那么一点儿时间,他便编好了?
她惊讶地看着他温煦的笑脸,一时间连哭都忘了,只怔怔地由着他把那只草镯子戴到自己手腕上,又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方巾递与她的手中,一双笑着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只示意她擦去一张花猫脸上斑驳交错的泪痕。
阿珠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此人的举动已然算是偕越了,赶忙从中劈手夺过他手中的方巾,虎着张生着浓眉大眼的脸,碍于方才他哄住了小姐,还是给了几分薄面,降低了声音呵斥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而后又紧皱着眉,软语劝道,“小姐日后再不敢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了。”
她刚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便被阿珠半推半哄地拉走,走远后她禁不住回头望去,惊鸿一瞥间,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他嘴边噙着的那一抹明媚的笑容,白衣萧萧,桃之夭夭。
那时候她想,大抵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会比他更般配白色了。
第二次见到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药人,是在药谷的毒房边。
她正欲去草坡寻小陶玩儿,经过毒房时却偶然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似乎是从一边的灌木丛中传来。
那里头藏着人儿?她疑惑地走近了几步,只看到一片素白的衣角隐隐透露在外,心中的猜测已然有了定论,这定是试药过程中落跑的药人,这样的事年年都会有,并不算新鲜了。再抬眼,便看得了那人的模样。他的容貌虽然并不算特别,但她看到那分弯起的嘴角,便已记起了他是谁。
她惊诧,“哎呀!你不是……”这可不是那天那个对她笑的药人?
话还未说完,那倒在地上的药人便已虚弱地竖起了食指在唇边,示意她别说话。她立马掩住了口,耳听闻旁边有人的脚步声,忙缩着身子蹲在草丛中,又转身看伏在地上的他,不禁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衣角,有些忧心地怯声道,“那个……真的很难受吗?”
他的面色青白交加,额头上还冒出了细密的黑紫色汗珠,浸染了散乱的发稍,而后又逐渐滴落到身上的白衣上,看起来分外诡异。手脚颤抖着,在一身宽大的白衣下显得孱弱无比,显然情况并不算太好,但那脸上却依旧是安稳地笑着的,似是想让她放心一般,只低声应道,“是有一点儿。”
“你逃不出去的,药谷里头有昆仑奴层层把关,四周又都是石壁,便是我出去也要检查过后才肯放行……”她好心劝慰道,然而看着他痛苦的面色,终究是不忍心再打击他,便闭了嘴,不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