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8-11
即使是近于十年的时光匆匆而去,虞香草还是经常会从本就浅薄的睡梦中乍然惊醒,抹了抹额头,一手凉薄的冷汗,潮湿而冰凉,如同她寂冷的心境。
梦中除了有师兄持刀刺杀爹爹的那一刻凛冽的血意,还有他教她调香时的场景。无论幼时脑子愚笨的她如何辨认错这样那样的药草,他的嘴角总还是噙着一抹暖融的笑容,和煦如拂面春风,似乎永远不会感到不耐烦一般。
狭长的眼角风雅,熏着淡淡鸡舌香的白衣胜雪,宽大的袖口时常被窗外透进的风吹鼓出一个大大的包,而后又逐渐地温软下去。绣着忍冬的月白袖口显现出的十指修长,微微屈起拈药时,弯折姿态如精心栽培的兰草,其他书友正在看:。
初见到他时,大概是在九岁的年纪。
记得那时是药谷里新一批药人入谷的日子,她对此并不算惊讶,这样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一次,即使最先看到的时候新奇,后来也便厌倦了。那时她对这样生死的概念算不上清晰,只隐隐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那些被用各种途径选进来的药人脚上都拴着沉重的精铁脚镣,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的模样。更有甚者,睁大着眼睛怒瞪着她,似乎她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一般。
先前也是有几分委屈的,后来见怪不怪了,便再不欲理睬。这次她正折了一捧开得正好的桃花,准备回去插在新烧制的青花玲珑瓷瓶里头供着,未曾想回去的途中,却猝不及防地就与今年进谷的药人打了个明晃晃的照面。
她直觉回身想避开,然而却来不及,队列中有人早已从她非同一般的奇特服饰中看出她的身份来,只撇头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霎时便被走在前头面容凶恶的领队人一把推倒在地。那个人霎时扭曲着一张痛苦的脸,喉咙低沉地嗷嗷着,再动弹不得。
随行的侍女阿珠说,小姐莫要与他们置气,那些都是生了恶气的药仆,早已服下了软骨散了,又加了脚镣,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若是小姐实在觉着委屈,阿珠便过去替你教训了他。
她本也是个不安分的娇纵性子,但在原地纠结着眉了半晌,终究还是沉着一口闷气,冷声道,“算了,阿珠,待他们过去了我们再回去罢。”
阿珠本已然走前了几步,忿忿地挽起了袖子,露出箍着鎏金镯子的半截晒成蜜合色的手臂来,听到此,只威慑性地抬起下颔,鼓着眼睛瞪了那个多话的人一眼后,便随即诺诺着退到了她的身后,不再说话。
她漫不经心低头撕扯着手上娇艳的桃花瓣,尽管早已对他们恶劣的态度习以为常,却还是觉得心里郁郁,忽然一阵风吹来,她本便没有拿稳的桃花顺着风在空中飘摇了几下,便打着旋儿坠落下来,洒了一地,她直觉想追上前去捡,却只见一只白玉般的手代为捡起。
这显然不是阿珠的手,她的手早已也是与手臂一般晒成的密合色,因为劳作的缘故,还带着几许薄茧。也不是那个领头人的,且不说他早已走在前头,他的手她偶然有瞥见过,黑黝黝的极为粗糙,虎口和手指有用过刀后的粗茧和伤口。
那会是谁的?
她皱了皱眉,抬眼望去,却是一张明媚的男子笑脸。跟她所见过的文人墨客、剑士侠客都不一般,那些人要不太过拘谨,要不然便太过豪放,都令人难免生几分疏离之感。然而瞧眼前的这个男子,狭长的一双桃花眼眯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儿,弯起的嘴角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轻佻,也不造作,显然受过良好的家教,使得本并不算出彩的五官熠熠生辉起来。
“你……是谁?”她不禁停了拾着桃花的手,有些怔怔地出声。
刚说出这句话,她便觉得自己有些犯傻,因为男子所穿的俨然是一件极素净的白袍,仅在袖口绕上一圈忍冬的暗纹图样。这是药人入谷时统一换上的服饰,然而换在他的身上,却偏生生拗出了几分出尘的味道。
这还是第一个对她那么友善的药人呢!
那个药人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思,站起身来,敛下了弯着的眉去,张了张口,似乎正欲说话,那头便传来了一声雷霆般的暴喝,“在这拖拖拉拉的干什么!还不快走!”话音刚落,眼前便是劈头盖脸的一柄乌黑油亮的长鞭袭来,似是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药人。
“别……小心!”她清晰地感觉到耳边鞭风凛冽,来势汹汹,眼见的那个药人还在原地,一时也躲闪不开,她心里一急,下意识地便扑在了他的身上。
领头人自然是知道谷主独女的尊贵身份的,霎时慌了神,急忙收势,然而却还是未能全收覆回来,只瞧着她生生挨受了那一鞭,臂上的衣衫拉开了一个大口子,里头透露出长长的一条血色伤痕,很快颜色便转深了,直至变成了一痕清晰的淤青,。
她那时年纪小,又是当作掌上明珠养着的,从未经受过甚么重责,这么狠厉的一鞭下去,且不说到底疼不疼,也早被那架势吓得闭了眼,哇哇大哭起来。
阿珠虽然没有多大本事,却是个极护主的人物,又是侍奉小姐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