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每一次要借钱,谢必安就歪斜着身子将手搭在他肩上,笑的谄媚,道:“大哥,借点钱呗……”
那时候他的桃花眼里也干干净净,哪怕生活在最深沉的地狱里,眼睛也还是晴空碧洗的纯黑色。
谢必安,谢必安……
谢必安总羡慕他有一双狭长冷厉的丹凤眼,说他那样的才能唬人,鬼界的居民也更敬畏他那样的长相。
但其实有好多次,他都想告诉谢必安,谢必安的桃花眼也很好,很讨人喜欢,温温的,好像会说话。
那时候,他以为他会有很多机会来说,甚至以为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他们会陪着彼此,他的眼睛讨不讨喜也不重要。
“嗯嗯,就这样……挂了啊。”白唐的声音也含着笑,突然音量就拔高了一下,“白汤圆,你要死啊,身上冰死了!”
墨赦一下就从那场叫谢必安的回忆里抽身回来,他睫毛微微颤着,没有睁眼。
这是他们分开后的这五百多年里,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想起他。
白唐教训了白汤圆,不经意的看向墨赦,就看见了那不断颤抖的睫毛,于是嘴角勾起了恶劣的笑,仗着路上没人,就倾身过去,用手指去拨弄墨赦的下巴,吐气如兰,语气甜腻:“墨墨,醒啦?!醒啦还装睡,不乖乖呦!”
这语调让墨赦不由抖了一下,倏然睁开狭长的丹凤眼,一瞬将水灵灵还带着笑的桃花眼收进了眼底,他刷的又闭上眼。
太像了……刚刚才在脑子里闪现过的桃花眼,跟他面前的这一双,真的太像了。
他竟有些不敢深看。
白唐见他又闭上眼,伸手戳脸,叫道:“都睡了很久了,起来扭一扭活动一下啊,再过一会咱们就能出浔阳了。”
墨赦将心头那骤然翻涌起的情绪都压了下去,拍开他的手,喉结滚动了下,应道:“嗯。”
白唐就继续道:“奇了怪了,方才路过浔阳,也没见着几个人,你说莲涅闹着一场得死多少人啊?”
墨赦目视前方,道:“不会少。”
他已经活的够久,也看的够多,自然知道人性里藏着多少黑暗,莲涅出来这么多天,本身又能将那种绝望而疯狂的情绪传染出去,那么强烈的感情,没有凡人能挡住的。
哪怕还有人在那几天里没有被发疯的其他人杀死,往后也会因为本性里被释放出来的东西成为破坏规则的人。
白唐想了下,又继续道:“那莲涅回去真的没有惩罚?他在人间造成了这么大的灾难,害了这么多的人,总不能轻飘飘揭过吧?那也太没天理了!”
墨赦道:“永不自由,这就是他的惩罚。”
白唐想象了一下永远的监禁,感同身受的有些喘不过气,手下意识就摇下了车窗,才继续道:“那可真是有点狠……”
“只有地狱才勉强能让他栖息,本来就不该存在的神,天地生他,便是为了让他受百般苦。”
这话说的不那么顺耳,虽然莲涅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带有宿命论的说法还是让白唐觉得心里不痛快。
怎么生下来就要受百般苦呢?天下没这个道理,要受惩罚,那必然是犯了错啊,哪怕最后的结果殊途同归,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只要清醒,神魂里的疯狂情绪刺激的他发狂,只有地狱那一株佛魔双色莲才能为他营造出一个稍微宽松些的生活环境,他回去地府,是最好的结局。”
白唐看着墨赦那张冰雕雪铸的脸,听着他口中冷静而不含感情的那些话,突然就开口道:“墨墨,你认识莲涅?”
墨赦淡淡嗯了声,道:“交情不深。”
真的不深,只是有些私人恩怨在里头。
提起这个人,无端就想起他曾在自己耳边说过的那几句话,墨赦轻轻捏紧了指尖,想,不原谅么?
白唐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见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掠过,也没多往心上放,只挑了自己感兴趣的,又道:“当时苏毓秀速度太快了,我都没看清她怎么打败莲涅的,你看清了吗?”
墨赦沉默了一会,时间久的白唐都有些奇怪,才听见他用听不出情绪的语调道:“撕裂神魂,还下了一道咒,就在莲涅胸口。”
白唐感觉到了一股森冷的寒意,有一种近似直觉的感觉直冲胸口,他的手握紧了面前的方向盘,道:“墨墨,苏毓秀……她到底是什么人?”
地府最强疯子府君的神魂,说撕裂就撕裂,甚至在那样灵力冲撞肆虐的风暴中心如履平地,那样的女人,真的是人吗?
她还站在许多人类都只能仰望的地方,之前还处心积虑的跟他认识。
之前还以为他有些明白苏毓秀的心思,想着无非是小儿女情思,也就是跟男女情思有关的那些事。
可再仔细一想,这推测一点都站不住脚。
白唐有些想捂脸,心说自己之前可真够自恋的,还琢磨着要避开点人家,免得耽误人家好姑娘。
可要是人家原本就不是对他感兴趣呢,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