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山谷深杳,金幼孜将马勒停,“杨大人,我等好似又迷路了。”
“二位大人,御驾五鼓由东行,我等随西路,行已三十里,照理天明前就该遇上。且,眼下只剩下我们三人。”杨荣身后的侍卫年纪不大,眉清目秀,口齿倒是伶俐。
杨荣回首望去,果然再看不到其余人马,不觉皱眉,“为何不早说?”
那侍卫也不慌,“昙华方才只顾着看路,一时失察。”他面上是与年纪不符的老成练达,虽有歉意,但并无惶恐。
杨荣抬手轻挥,“罢了,尽早寻着大营要紧。”说罢催马前行。
金幼孜心里叫苦,此番怎的总是迷路,唯一好在这一次并非孤身一人。杨荣天资聪敏,素有片言折狱之才,二人互相照应商议,当是可以尽快找着大营。
硬着头皮继续往前,眼见重山叠叠,皆为石山,草木不生。
去前头探路的昙华很快回转,说前头有山泉可饮马。金幼孜与杨荣跟着他转过一道山口,果然见一道山泉清冽,且泉边草木丰盛,满地皆是鹿蜕下的长角峥嵘。
又前行数十里,三人登上山冈,眼见萧条一片并无人迹,只得回至方才的泉边。此番竟遇上数十骑商旅驻泉边,但皆言不曾见到大军。
昙华见金幼孜与杨荣俱显疲累,手脚利落地生火,用随身带着的谷米熬粥。不知是泉水清甜的缘故,还是本已饥肠辘辘,金幼孜觉着这粥格外可口,忍不住连喝了两碗。
他莫名想起那辎重营里的樵四,不觉抬眼,恰看见昙华正在泉边饮马,马儿与他依偎着,似是极为亲昵。那样子,令金幼孜的心里一个恍惚。他抱着粥碗定定看着,勉强才将生出的古怪念头压了回去。
“杨大人,金大人!”不远处一队人马走近,竟是一军帅带着手下而来。
金幼孜与杨荣急忙上前询问,岂料他们亦不知大营所在。一同歇了歇脚,那军帅领着人马往东南山谷中去寻大营,金幼孜与杨荣三人仍决意往东北去。一路车马渐多,皆是寻不着大营所在。
又行十余里,入了一处山峡,南山皆土,北山尽是石壁,极为陡峭。那石壁由大大小小的石块堆叠而成,仿佛谁人随手搭起。
然而那荒凉一片的石壁当中,竟生出柏树一株,青翠欲滴。
金幼孜忙将杨荣唤去同看,“实在是塞外奇景,倒像是江南人家植于花圃中的……”
“金大人思乡心切,定是在京师有挂念之人。”身后悠悠传来一句。
金幼孜扭头看去,昙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与我无干的模样。
“我觉着,昙华说的有理。”杨荣含笑附和道。
见杨荣催马走去前头,金幼孜故意落后一些,与昙华并驾而行,“你是京师人氏?”
昙华点头恭声道,“回金大人,下官自小在京师长大。”
“你可有,挂念之人?”金幼孜紧盯着他。
昙华忽而抬眼看住他,“有。金大人……”
金幼孜心里一跳,却听他接着稳稳道,“前面来的,好似是宁阳侯。”
金幼孜转头看去,果然是宁阳侯带着二千人马而来,一时山峡中尘土漫天。
“二位大人!”宁阳侯拱手道,“在下已五处发马寻找大营,正待回报。”
金幼孜再想问什么,回头看那昙华早跟去杨荣身后,亦步亦趋,连眼珠子都不转过来。
很快暮色落下,山谷中月色黯淡,昏昏然不见星光,转眼竟落起雪来,众人皆下马徐行。
金幼孜起初仍骑马而行,不料马儿一个趔趄,他竟摔下马背。幸好积雪已深,并无大碍。又行一段路,马失蹄,连人带马摔在路旁,鞍轡断裂。
杨荣听着动静,忙回头将他扶起,见他鞍轡不能再用,坚持将自己的取下给金幼孜用着,骑着无鞍轡的马很快跑去了前头。
金幼孜不敢再骑马,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正辛苦,忽听身前有人道,“金大人,前头遇见陛下遣来的中官二人,言大营在五云关,离此处八十里。”
金幼孜抬头见是昙华,正欲开口,牵马绳已被昙华接了过去,“路不好走,马,我替金大人牵着。”说罢返身就走。
金幼孜忙一步一滑地跟上,“昙华住在京师何处?”
昙华牵着两匹马,在前头走得稳稳当当,“京师不起眼的旮沓地方,金大人不会晓得。”
“可知问柳酒舍?”金幼孜冷不丁问道。
一阵疾风猛地吹过,将昙华大氅的风帽吹落,头顶的发髻上网巾有些松脱,一缕发垂落于耳侧,“金大人方才问了什么,昙华没听清。”
金幼孜已大步走至他的身后,“我定是没猜错,你是……”
昙华扭头看着他,目光清朗,带着戏谑,“夜黑风高的,金大人把我当成谁了?”
眼前少年的面容清隽飞扬但十足陌生,金幼孜颓然,迟疑间已落在了后头。
再行数里,前头的人马应是停了下来,乱哄哄不知争执着什么。金幼孜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