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华樱摘下兽皮帽子,抖了抖上面的积雪。半刻钟不到,头上的雪便堆成了一个尖尖的雪疙瘩。边拍边唠叨:“他娘的,死老头子为啥不派别人儿来,偏偏是我?”
也不知,她骂的是天气,还是她爹。
临行前,祝云便交代,让她在峡谷东边的山坳里等着。若是琴筠出来,便接上她,带回来。
她问:“要是琴筠没去呢?”
祝云老脸一沉:“那你也别回来了。”
敢情老头子没拿她当回事,白白当了他这么多年的闺女。可也是,论前途,她不比封了魔的大哥;论长相不如大姐,虽说大姐也不修行,可人家嫁得好。她呢?不用照镜子,想照镜子时看一眼老头子那张该死的脸,她就知道自己长成副啥德性。
在玄魔城,谁不知道祝氏三奇的称号?按理说,兄弟姐妹数十人,身为三奇之一应该高兴才是,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说说大哥吧,人家从出生就被贴上了一个封魔之子的标签,就是说,从娘胎里一出来,便被指定为未来的家主继承人;大姐呢?貌美如花也就算了,上天又给了她一副好脑子,过目不忘。仅仅去了一次玄魔殿,看了一遍剑技便能学得有模有样,被殿主一眼看中,直接和老头子当场定了娃娃亲;而自己呢?长得高大威猛、面色黝黑,一身所长除了一膀子力气和好嗓门儿,就没啥了。从老爹给起的小名儿,就知道她在老头子心里的地位——三儿。
老头子叫她三儿,她也懒得叫声爹。甚至,有一次当着她娘的面便问:娘,你说说,我亲爹去哪了?
老头子气得脸色铁青差点儿背过气去,狠狠的抽了她一巴掌骂道:“你个混账东西,说的什么混账话?你爹是我,爱叫不叫!叫死老头子我也死不了!”
如今想来,逼得公主这位推崇圣人之学又满嘴仁义道德的亲师如此发火,她觉得自己很不一般。在两年前,叫她三儿的不只有老头子一人,还有家族里的上上下下,因此,连带着玄魔城里的富家子儿也这么叫她。于是,她实在憋不住火,便打了那个当面叫她三儿的家伙。按理说,打了便打了,人家是修行者,打也打不坏。
被拉到城主面前时,她说:我只是摸了他一把,又没下死手。
城主让人抬上一个人来,问道:你摸了一把,便把一个生死境的半张脸给摸没了?
因为那事,宗潜跑遍了全城,直至最后竟然惊动了玄魔上殿,好在宗潜将关系跑得彻底,被殿主压了下来。虽说不必再受魂刑之苦,可活罪还是要受的。因此,她被罚寻视葱茏岭。连三岁孩子都知道葱茏岭是什么地方,有首被玄魔殿禁了两百多年的童谣《人魔歌》这样唱道:
失性魔,过葱茏,葱茏之外天地悠,魔人自此分两段,一半人来一半魔。
魔能过满三千岁,人却糊涂过一生,拆散自家一半墙,难撑魔域一叶舟。
风中雪、过猇州,魔非人来人非魔,誓与天地分庭礼,内外兼修苦中求。
仙途末路魔来续,五十笑看百岁搏,向南直越冰凌谷,直达魔尊续仙途。
众所周知,葱茏岭非善地,失性魔人远没歌中唱得那么好,说失忆者心中有天地,纯粹是胡说八道,另辟蹊径续仙途也是子虚乌有。小时候,祝云便告诫兄妹三人,有些家族私自豢养失性者,最可怕的是,他们将族中最杰出的子弟变成了失性者。至于那首《人魔歌》也不过是融灵法决拥趸者想出来的应对之策。
玄魔殿和祭司营拥有强大的力量,以至于各大家族无法正面与之抗衡。难道,迫使精英子弟修习被禁的融灵功法真的是解决之法吗?祝华樱很是疑惑。当显隐两种发生冲突的力量极不对等时,无组织且又弱势尽显的一方便只能在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上下些功夫。
等到长大些,祝华樱觉得老爹的言论多少有点儿自相矛盾。若那些大族将精英子弟都变成了失性者,失性魔人或许也没传言那般可憎。谁愿意将亲生骨肉变成失性魔人呢?除非一点,那就是对孩子真的有好处。实际上,她不排斥失性者,是因为她杀死过失性者,玄魔城中就流传着,祝三儿是失性者,甚至也有人说,祝三儿比失性者还没人性,千万别招惹她,如果失性者是魔中之魔,那么祝三儿就是个女魔头。祝华樱才不在意那些大族子弟怎么说。
在魔地,没有永远强盛的家族。说到头,真正的强大还不是家族整体实力的强大?除了下层建筑之外,真正决定家族兴衰的力量还是上层的精英们。按传统观念来看,男子入玄魔殿、女子进祭司营算是无上大美,小家族该为此事大摆酒宴喜迎接四方来贺。大家族也会为那孩子举行专属的成人礼。
原本仅属于自家的俭仪,上升到了家族层面,便显得隆重得多。兵器要请技艺最好的铁匠精心打造;要最细心的符纹师以魂力成印镌刻纹样;更甚者,连兵器的款式也需要专人画好图样,请魂师以魂力演化成各种样子,最后凝为实体,如此方才是最上等的兵器,属于订制魂器。魂器可伴使用者一生,随使用者实力的变化而变化,甚至在交战时,往往能激发出使用者未曾觉醒的天赋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