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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似是隐约知晓此事,却从不曾有过异动,就像是真的被他拿捏住了。
而接下来的那几十年间,为了将这秘密保守下去,汤正德只与铜陵有过三次联络,最后一次是在五年前,他那外室孙子百日之时,他假进货之机,亲自送了那孩子一枚特制的金锁,亦瞧见了那孩子右手尾指的奇异胎记。
彼时,他视这胎记为异人之象,以为这孩子长大后必有所为。
如今他才知晓,这天底下,果然并没有秘密二字。
“那个人”龟息了这么些年,却原来是在演戏。
可笑他自以为得计,被人一骗就骗了几十年。
汤正德咧开唇角,“呵呵”笑了起来,整个身子蜷缩着,似一截风化的朽木,唯有每隔数息的些微起伏,昭示着他还不曾断气。
缩在阴影中的狱卒盯视着他,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淡笑。
方才他起的誓,是真话。
汤正德那个外室孙子,确实不会死。
“活人庄”需要这样的孩子。
死士皆是要打小培养的,那孩子今年才五岁,生得倒也骨骼清奇,待到他全家死绝,他就该知道,谁才是他的“恩人”。
到得那时,他这条命,也就交在了他们手中,十年之后,便是他为报恩效死之际。
怎么说这孩子也算比其族人多活了十年,那个誓言自然算是兑现了不是?
狱卒“吃吃”地笑了起来。
森冷空阔的刑房中,回荡着两个人的笑声,一个苍凉、一个阴鸷。
天光之下,飞雪兀自洒落……
腊月初十,汤、宋两家同时在鱼市口问斩,那震天的哭声与惨叫声,半个京城的百姓都听到了。
然而,不出三日,那沟渠中流淌着的血水,便被五城兵马司的水龙冲尽,连绵的血腥味儿亦在大雪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爆竹声、孩童的笑声,以及残留的腊八粥的香气。
皇城今年要放焰口、帝后将与百姓同庆上元佳节,这消息飞一般地传遍全城,百姓们无不奔走相告,欢喜的氛围几乎瞬间便淹没了整座京城。
除此乐事之外,玻璃工坊新近制出的“风铃”,亦成了今年最时兴的年货,尤其是各家商户、铺面儿,不仅要在大门上贴上春联、福字迎新年,更要悬上一串“合家欢风铃”应景儿,否则简直就对不起旺铺二字。
更有传言,道是太后娘娘并三位公主都特别喜欢风铃,说这东西能震厄驱邪、纳吉迎祥,又能招财进宝、添福添寿,几乎就没它办不到的,宫里贵主儿们个个都收了几套,于是这风铃便也越发走俏。
说起来,这玻璃虽是个新鲜玩意儿,价格不菲,制出来的风铃却也不算很贵,大的如小儿拳头,也就一钱银子,小如拇指大小的,则几文钱也能买着。
那玻璃工坊又发明出一种四四方方的大红络子,取名为“福气结”、“吉祥节”,配着红流苏、红玻璃珠子,拴在那风铃下头,风过时,风铃“铃铃”清响、珠串“叮叮”有声,直将那萧瑟的冬日,亦变得柔软起来。
年关渐近,欢愉的氛围很快便涤去了鱼市口人头落地的凄惶,京中热闹更胜往常。
说起来,人犯于腊月问斩,这在大齐倒是很少有之事,往上数个百年,也就才两次罢了。
不过,这日子口乃是建昭帝钦定的,彼时亦曾有官员上奏,道是“腊月动刀兵,恐大不吉”,被建昭帝一句“腊月便在秋后,秋后问斩,乃是祖制”给驳了回去。
至此,朝堂内外一片死寂,再无人多说些什么,就连与宋贯之同在内阁的几位老臣,亦尽皆闭口不言。
宋贯之一倒,内阁亦少了一人,这个空缺,引朝堂无数眼睛尽凝眸,至于宋家,已经是再也翻不过来的死罪,那辽门军门为求活命,不知往他身上泼了多少脏水,宋家满门便是死上几回,也抵不过那几重罪名。是故,老宋家是死是活、何时问斩,便也无关紧要了。
待到腊月过半,经由多方势力角逐并建昭帝从中权衡,阁老人选终是确定。
令人震惊的是,呼声最高、资历最好的几人,居然尽皆落选,便连当世大儒薛冰的关门弟子—官至左副都御史的程朴,亦意外出局,反倒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翰林院侍读老学士——许惟善,成了最后的赢家。
这个在翰林院默默无闻、朝堂上几乎无人识得的干巴老头儿,不知何故,竟一举击败所有候远人,一跃升任东阁大学士,踏入内阁重地。
此消息一出,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原先由宋贯之担任的、重又之重的户部尚书一职,由原礼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张延卿接替,而张延卿空出来的礼部尚书一职,则落在了许惟善头上。
所谓牵一发动全身,阁臣一人之变动,其影响之绵密悠长,堪称波及整个朝堂,而许惟善许阁老更是其中最大的变数,徐玠对此自是极为乐见的。
许惟善其人,顽固僵化、不知变通,惯以清正自许,实则却是个无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