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扫地可辛苦呀?要不要学生斟来好酒饮上一盏?”朱栗讲学完毕,众家学生皆已散去,只有蔡云直逗留堂内,恰逢向林正在打扫学堂。蔡云直向来逢迎朱氏叔侄,对向林这样的人心怀憎恶,奸与善总是水火难容的。
“蝼蚁不扫,岂不毁了明堂圣土?”向林说着扫了扫他的脚,蔡云直躲了躲气气说道,“许公子,别以为你做了丞相大人的女婿就可以为所欲为,国子监也是有规矩的地方!”说罢甩手而去。向林闻言一怔,思忖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范大人的女婿,再细细一想,似乎才明白了什么。
向林问过仲先后拜访相府,范易乐呵呵地相迎入堂,将他和女儿范凝钰的亲事娓娓说来,向林半推半就,似有犹豫纠结,又似有淡许不舍,范易笑道,“小女爱慕公子,公子似乎也喜欢小女,你二人情投意合,此番共结欢好岂不是美事一桩,又有何顾虑?”向林思忖片刻叹道,“幸蒙丞相大人垂爱,小生感恩不尽,只是...只是结亲乃是大事,容小生禀过家母,慎思斟酌而定...”
范易道:“如此最好,公子行事不急不躁,慎思稳重,颇有大才之相,小女嫁于尔老夫甚为宽心呐。”向林欲言又止,拜谢之后闷闷退去,躲在帘幔后的范凝钰听了半晌,虽未听得向林亲口答应,却已满心欢喜。
“什么?!公子当真答应了?”秋婴急急忙忙寻进堂来,向林也不想瞒她,遂将说亲之事一五一十告诉她,他的内心无比挣扎纠结,这门亲事到底该答应还是不答应,他自己也不知道。“子英已经死了,公子却还是放不下她,可是那丞相之女毕竟不是子英,公子真的爱她吗?”向林愁眉不展,摇头不言,秋婴眼中泛着泪光悻悻退去。
随后向林来到母亲寝房,刘氏自打双目失明后,秋婴一直伴其左右,像对待自己的亲母那样照顾陪伴她,刘氏不苟言笑,早晚拜佛诵经,默默祈祷。
“孩儿给母亲请安...”刘氏顿止手上的佛珠,向林将她从蒲团扶起坐到床头,握着她的手迟迟不愿开口,刘氏自感小儿恐有难言心事,再三盘问,向林这才缓缓相告,提到子英时,向林悲上心头,唉声叹气,他实在不愿将子英失踪的事告诉她。
刘氏一脸悲怜,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叹气道,“为娘心里呐和明镜似的,子英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子,奈何宿命天定,命比纸薄...你二人情缘已了,如今难得对别家女子动心,为娘又怎会拦你。”先前秋婴装作子英照料刘氏,刘氏虽然看不见模样,可日子一长总能察觉什么,秋婴思量刘氏早晚得知实情,遂实言告之。
“恕孩儿瞒谎之罪,既然母亲已知实情,但请吐露肺腑之言,相儿今入两难境地,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向林跪倒在母亲面前。刘氏摇了摇头,“心病还须心药医,他人之言不过是一碗汤药,治得了外疾,又怎能解得了心毒,随心而为吧...”刘氏叹着气跪到蒲团之上,闭目默念起来。
“断不能让他迎娶丞相之女!”眼瞧着向林和凝钰将要结亲,朱氏叔侄如坐针毡,再不想些办法阻挠,往后的日子恐怕再也过不安稳。“可这许向林平日里除了讲学,也没有做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落不下把柄又该如何,妄加罪责恐众家学生不服呐!”二人上次有过密谋,但也不敢乱来,向林言行谨慎,实在抓不住什么把柄。
“如今不可守株待兔,主动出击方为上策,待我禀过司徒大人,若得他应允相助,叔父我自有良策应付。”朱异阴阴说道。晚些时分,朱异造访司徒府,将危急情势告知谢深。这谢深乃奸邪一门,平日与范易多不对付,冰火相交,听朱异一说更是怨恨难平,国子监怎么能允许外人夺权掌势,随即便命朱异抛开顾虑,尽管使出手段,出了事有他顶着。
朱异听谢深这么一说踏实不少,赶回家府又将朱栗唤来,二人密谋良久,先前盘算好的诡计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扫堂罚期已过,向林照常讲学授业,只是经此一事,向林似乎想明白了为何朱氏叔侄总要处处刁难找他的麻烦,但他初心不泯,依旧保持一贯的讲学作风和处事原则,然而这也恰恰是朱异和朱栗目前希望看到的,他们就是要利用这一点,让他尝尝天堂到地狱是何滋味。
朱栗近日也对向林客客气气的,讲话眉眼带笑,还时不时地当面夸赞几句,每每他为学生讲学时,也不忘抛砖引玉,美美地将向林赞扬一番。朱异也同往日大不一样,又是道论学问,又是请酒欢聊,向林初涉仕途,根本不知内中水深火热,他以为这二人慢慢地开始正眼看他,敬重他才如此为之。
在这期间,范易多次差人探问结亲婚事,向林只言仍需慎思,范易以为他百般推却想来是改了主意,范凝钰却劝父亲莫要心急,她愿意等他,真真又是一位痴情女子。
恰逢朱异六十大寿,广发请柬,朱府客堂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又有歌舞助兴,席上宾客欢声笑语,悠哉乐哉,向林自然也在其中。趁酒酣欢愉之际,朱异向众位宾客引识向林,夸赞之言不在话下,罢了又请向林即兴赋诗以助酒兴,向林跨于堂中祝酒一盏,出口即成,两席宾客跟着摇头晃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