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唯踩下离合,拉动刹车,轻点油门,以每小时15公里的时速慢慢坠了上去,右脚放在脚刹,随时控制速度,与黄包车谨慎地保持七八十米的安全距离。 黄包车拉得飞快,川端成一此时放松警惕,他舒适地靠在座垫,耳旁听着车轮轱辘碾压路面碎石发出的“咯嘣”声,紧张多日的心情像脱缰的野马,立刻心猿意马起来,他嘴里愉快地哼着江户时代的日本民歌《樱花》: “さくら さくら 弥生の空は 见渡すかぎり 霞か云か 匂いぞ出ずる いざや いざや 见にゆかん” 川端成一闭着眼睛沉浸在抒发思乡之情的忧伤小调中,眼前浮现出身着和服、温柔恬静的妻子带着六岁的儿子和四岁的女儿站在樱花树下,唱着这首歌曲为他送别时的情景。 时光一晃六年,他整整六年没有回到故乡与自己妻儿相聚,想到这次重建木铃小组的任务即将顺利完成,他拖了许久的心脏病也该回国治疗,可以向日军参谋本部情报二课申请调回国内工作,不禁眼眶潮湿。 哐当一声,黄包车在拉出细柳巷巷口之际,停顿一下,川端成一思乡情绪被打断,他不悦地睁开眼睛,出声问:“清水君,怎么回事?” “回川端阁下,前面姚家巷围得水泄不通,好像是一辆农民的牛车被撞翻了!”车夫清水三郎停下黄包车,往姚家巷方向看了看。 “既然这样,那就走另外一条道路出去吧。”川端成一不以为然地说道,他继续闭上眼睛,脑海中畅想着与妻儿幸福重聚的欢乐画面。 “嗨依!”清水三郎重新拉起黄包车,往仁济路的方向快速飞奔。 他于昨日按照川端成一的吩咐订下两张从上海黄埔港回日本神户港的船票,他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二部支那课派来中国护卫川端成一中佐的少尉行动队长,三年前到中国,这次跟随上司离开南京,他也有望调回参谋本部工作,跟自己的未婚妻完成婚礼,想到这里,他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快。 临近中午,仁济路上的行人和车流逐渐增多,挑着担的小贩、赶着驴车进城的乡下人、骑着自行车兜圈的南京市民、偶尔经过的私家汽车,热热闹闹,交汇成一股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 清水三郎走在右边的车道,前方一百米是一个红绿灯,有一个穿黑色警士服的巡警在交通岗亭维持交通秩序。 “清水君,快一些,我们从下关去浦口的汽轮是中午十二点的票,不要误了船!”川端成一望着繁忙拥堵的交通,有些焦虑。 “嗨依!”清水三郎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加快脚下的步伐,向马路红绿灯路口飞奔。 这盏马路红绿灯灯被放置在七米高的金属支架上,足以让远远驶来的各式车辆看清,由一名交通警察手持长杆,牵动皮带控制灯罩上放置的红绿两块玻璃,交替产生红光与绿光。信号灯还附有号棒,伸出时表示停止,垂下时表示前进。 世界上最早的交通信号灯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纪末,当时由英国人发明,是一种煤气灯,到1920年,美国警察威廉波茨改良煤气信号灯,用电线和控制板制成马路红绿灯,在世界各国广泛运用,当时一组红绿黄三色交通信号灯售价仅37美元。而中国最早的马路红绿灯,出现在1928年的上海英租界,随后在全国各大城市陆续安装,信号颜色有红、绿两种,明绿色示放行,明红色示停止。 两分钟后,绿灯亮起,各路车辆重新放行,川端成一身下的黄包车夹杂在行驶的车流中。 他未注意到车水马龙的街头,在他左后方一条汽车行驶的车道,有一辆黑色的福特a型车已经悄悄尾随了他十余分钟。 “小心!前面有中国巡警!”川端成一仰头看见前面走过来的两名巡警,立即警示。 清水三郎一听,心情立刻紧张,他保持镇定,希望能蒙混这一关。 这辆黄包车是大约四五天前从一个中国黄包车夫手里买下的,他并不知道这辆黄包车没有向当地交通管理部门申领营业执照,后来在路上见其他黄包车被巡警逮过一次,方知黄包车要有执照,而他弄来的这辆却是一辆未纳营业捐的“黑车”,想着他和川端阁下就用这么几天,看能否能侥幸过关? 这时期民国政府交通管理部门对人力车夫的管制严格,人力车夫要申领营业执照,当时一副牌照官方价是2块大洋,但官方限量发行牌照,因此一副营业牌照市场价哄抬到几百块大洋,而当时买入一辆黄包车只要一百块大洋,因此有一些车夫是没有营业执照偷偷拉买卖。这些车夫如若被巡捕或者警察抓住是要被罚款的。有些巡警,整天没事的时候,拿着大棍子在街面上专找黄包车夫的茬。他们随时会翻看黄包车夫的执照,如果发现车夫拿不出执照,就兴奋地罚车夫的款。 可想这时的人力车夫生活十分悲惨,他们一个月毛收入大概60块法币,其中每个月要纳24块营业捐、25块车行的份子钱,剩下的十块法币大概是一个月的纯收入,比起佣工一个月拿二十块法币的收入,还要穷困! 清水三郎自然不是体验中国车夫的境遇,他之所以扮作人力车夫,自然是想掩人耳目,顺利接近川端成一。 这时,他抬手故意把破檐帽帽沿压低了几分,脚下的步伐飞快,在与巡警擦肩而过之际,他幸运地没有遭到盘查! 他心里暗暗放下悬着的石头,继续往前飞奔,然而继离红绿灯大概一二十米,耳边突然传来“嘭嚓!”一声巨响,接着是黄包车哐啷哐啷撞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