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是建州女真的首领,满清帝国开国皇帝,清太祖努尔哈赤,而旁边这名壮汉则是他的二儿子代善。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因为谋逆被他处死了,现在代善就是大贝勒,地位仅次于努尔哈赤。二人都做女真装扮,额头头皮铁青,留了一条乌黑的辫子。 片刻之后,明军开始渡河,代善松了口气,又过了一会儿,只见明军已经渡河了接近一半的部队,但剩下的一半站立不动,似乎没有渡河的意思。代善又着急了,道:“这是怎么回事?剩下的人为什么不动,阿玛,到底要不要放水?” 努尔哈赤皱眉,自言自语道:“辎重大队不过河,这在意料之中,只是还有接近一万人马留在原地,这是什么意思?” 代善道:“咱们还是等剩下的一万人渡河再放水吧!这样子杀伤的明军能多些。” 代善作战勇猛,擅长领兵作战,缺点是有些贪心,这跟少年时穷苦的生活有关系。 努尔哈赤果断挥手道:“不能等了,开闸放水。” 代善连忙吩咐兵用旗语指挥筑坝的兵士,在浑河上游一处平缓之地,数百名女真人筑了一条堤坝,把河水堵住,成了一个小小湖泊。接到旗语之后,这些兵士迅速搬开石头,让河水倾泻而下,轰隆隆声中,一个白色浪头直向下游奔腾而去。 此时,杜松和王宣的大军已经快渡完了,忽然听到上游传来轰轰的古怪声音。二人向上游望去,脸上不禁同时变色,只见一条白色水线,如水坝一般平推而下。 “快,加快渡河速度!”杜松和王宣都向后面大声呼喝。 此时还有数百士兵正在河水中,已经不用命令了,他们自己也看到这恐怖一幕,争先恐后向河岸奔跑。浑河是条大河,即便枯水期宽度也有百余米。仓促之间哪能跑到对岸,只见浑浊的河水夹杂着树枝,冰块,泥沙汹涌扑来。这数百士兵惨叫着被卷入激流之中,两岸数万官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给水流卷走,转眼间不见了踪影。这季节浑河水温很低,又夹杂大量异物,这些士兵绝无生还可能。 “奶奶的!”杜松望着浑河喃喃咒骂,他在想:“山东小子也许情报是真的,努尔哈赤主力就在附近,等着伏击自己呢!” 王宣忽然想起什么,叫道:“主帅,咱们要不要渡过苏子河?” 苏子河是条小河,属于浑河支流,刚才浑河水浅,苏子河瘦得仿佛小溪一般,几步就能跨过去。现在浑河水位猛涨,苏子河也跟着上涨,如果不马上渡河,一会儿就渡不过去了。 杜松到底是老将,立刻决断,全军快速渡过苏子河。此时,渡过浑河回去是不可能了,被困在浑河和苏子河右侧的萨尔浒山方向,无险可守,如果碰到对方骑兵,指定完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攻打苏子河左侧的界凡山上的吉林崖。依靠关卡地势,拖住努尔哈赤大军,等马林部过来,才有取胜机会。 于是,两万兵马又快速渡过苏子河,苏子河不宽,只有十几米,但这两万兵马连续两次渡河,加上早起行军,没吃午餐,个个饥肠辘辘,十分疲惫。 杜松此时已经有点后悔没听从赵梦麟和辛明的意见了,早知道这样,就不渡过浑河了。但现在骑虎难下,只能向前闯了。杜松纵马驰到一个土坡上,高声道:“兄弟们,你们跟我老杜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知道我老杜的脾气,我老杜是个不识字的武夫,可是却不学那些读书人贪财怕死。今天如果能攻下吉林崖,拖住努尔哈赤的主力,我们就是这四路大军中的首功。如果朝廷给赏赐,我一文不要,全都分给今天冒死作战的诸位,我杜松说到做到。” 杜松说的读书人自然是指朝廷那些文官了,杜松虽然脾气暴躁,固执己见。但他不怕死,不贪财,从来没有吃兵饷,喝兵血之类的劣迹,这在大明将军中很少见。众人听他说要把朝廷赏赐的银两分发,那就是真的,不禁精神一振。 杜松又叫道:“兄弟们,吉林崖上肯定有女真人留下的粮食,咱们一鼓作气攻下来,在山上吃午饭,好不好?” 数万将士一起喊:“好!”众人虽然又饿又累,但气势却被杜松鼓动起来。 战鼓隆隆,两万大军排成两个方阵缓缓向界凡山上移动,前军攻坚是杜松的部署,后军是王宣负责警戒后方敌人。界凡山上怪石遍地,满山树木,光秃秃的树枝彼此勾连,崎岖难行。数万将士向上爬,越向上越陡峭。数百米的上方横列着一道石墙,有两米多高。刚才见到的数百女真战士都躲到石墙后面。 越接近石墙,道路越窄,最后只容许几十人并排行进。这几十人爬到了距离石墙几十米的地方,忽然,从石墙上伸出一排弓箭,全是硬弓,露出一排闪亮的箭头,“嗖嗖!”这数百支箭同时射出,弓弦的嗡嗡声连成一片,接着是石墙下士兵的惨叫。这些女真人箭法奇准,瞄准的部位都是面部或肋下,这是明军铠甲的软肋之处。明军和女真人不同,不穿全身甲,一般都是软甲,头盔和胸口的护心镜最硬,女真人的箭只要避开这两处地方,明军非死即伤。 只见许多明军被射中要害,惨呼而死,更有许多受了重伤,从山上滚落,一路哀嚎。 “盾牌!盾牌!”有军官大声叫喊,数十名盾牌手冲上来将盾牌举过头顶,掩护后面的军士。但女真人居高临下,夺命的弓箭仍能从盾牌缝隙钻入,依然不少明军中箭。千余名明军弓箭手在百米左右的树林中单膝跪地,向上仰射。但是他们只能吊射,才能攻击到石墙后面的敌人,威力大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