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青山中白雪皑皑,可是山中有一小片河谷之地因为地势较低,气温本就比周围高出不少,再加上附近有一汪难得的地热泉眼,令方圆半里之地依旧春意盎然,在这严冬之中堪称世外桃源。
钟庆渊坐在一块山石之上,卸下背上的背篓,恬淡地望着这片宁静的山谷。
此时的他一身农家打扮,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不少亲和。
流青山一战,他被徐锐引来的旻江大水冲走,幸得山中一对祖孙相救,才勉强逃得一命。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可每每回想起那一战,他还是不禁心胆具寒。
直到现在他还是想不通,北武卫明明已经濒临崩溃,为何还能扭转乾坤?
难道真是有位陆地神仙引下天雷不成?
钟庆渊跟随武陵王日久,受他影响,对鬼神之说不太感冒,这番若不是亲眼所见山河崩塌,便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是真事。
想到这里,钟庆渊长叹一声,摇头不语,仿佛他的所有心气都被那奔流的洪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大牛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你的身世?”
十七岁的少女翩跹而至,见他面带忧色,便眨着大眼睛向他问到,那俏丽单纯的模样,就好像一块无暇的水晶。
钟庆渊回过头望着她,眼中全是宠溺,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少女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又好像生出了一抹欣喜,俏皮道:“没关系,要是想不起你究竟是谁,便安心住在村子里,直到想起来为止。”
钟庆渊望着少女,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不知为何,她的身上仿佛有种魔力,像是天生便能驱散所有阴霾,只要一见到她的笑容,积压在心里的那些沉重便会立刻烟消云散。
或许一辈子这样也不错吧……
钟庆渊在心里感慨一声,愁云散去,爽朗地笑了起来。
“一直住在小春家,不成了白吃白住么?我吃得那么多,你就不心疼?”
钟庆渊突然调笑到。
少女摇头道:“小春愿意让大牛吃,何况大牛虽然吃得多,但是力气也大,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小春才不心疼。”
钟庆渊打趣道:“可是别人大概不这么想,你那山哥哥每次看到我,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深怕我把你从他身边夺走似的。”
少女闻言脸颊一红,如同熟透的苹果,连忙背过身去,细若游丝地说:“大牛你又胡说,我只当山哥哥是亲哥哥,哪有什么夺不夺?”
“你说什么?”
他故意假装听不清,测过耳朵做倾听状。
少女顿时娇羞不已,一跺脚,娇嗔道:“你坏死了,不和你说,爷爷已经采完药回村去了,谁要陪你在此胡扯?”
说着,少女再不敢看钟庆渊一眼,像是兔子见了野狼一般,逃也似地往山谷外跑去。
“哎,我不问就是了,你慢些,小心摔跤。”
钟庆渊摇了摇头,重新背上背篓,一边笑眯眯地望着少女的背影,一边迈开轻快的步伐,往谷口走去。
走着走着,他突然深吸一口气,仿佛是想好好品尝这暖人心肺的气息。
自打清醒过来,钟庆渊恐惧过,彷徨过,手足无措过,但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山村里,有那个洁净无瑕的少女陪着,战场上的戾气和恐惧变成了平和的怡然自得,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喜欢上这种恬淡又与世无争的日子。
钟庆渊摇了摇头,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话。
过去的那个钟庆渊已经死了,朝堂也好,战场也好,一切纷争就由他去吧,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小春喜欢的那个大牛而已。
二人走出河谷,一路有说有笑,俨然便是一对佳人。
然而,山中的天气就好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原本还是晴空万里,不一会儿便已经乌云密布,碎末一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眼看就要下一场暴雪。
二人不敢再耽搁,连忙加快步伐朝山村走去。
可是刚刚走到村外的山头上,二人突然看见一股浓烟冲天而起,正是村子的方向!
难道是村子里走水了?!
小春顿时大惊失色,冲到山头往下一看,立刻呆在那里。
山头上居高临下,只见山坳里的村子火光四射,映红了满天乌云,小小的山村就像一只孱弱的野兔,在烈焰之中痛苦地翻滚挣扎,就快要被完全吞噬。
钟庆渊追着小春的脚步冲到山头,一见此景,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下意识望向小春。
“爷爷!”
小春回过神来,凄厉地哭喊一声,也不管疯狂的烈火,撒开脚丫便朝村子里跑去。
“小春!”
钟庆渊心中一惊,一把扔掉肩上的背篓,追着她往村子里跑。
“爷爷!墩子叔!山哥哥!”
小春似是已经失了神,一边跑,一边泪流满面地哭喊着,任由滚烫的热浪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