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车帘的一瞬,我突然瞥见街角一人迎风而立,玄衣飘飘,俊眉朗目,睛若星辰,正自凝目望着我这个方向。阳光下恰如玉树临风,而身上隐隐流露的尊贵与霸气却又令人不容忽视。
正是前日我在街上偶遇那人!
他怎会到了这里?
来不及细想,马车已经载着我们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净信寺门前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我扶着喜宝下了车,随着人流前往大雄宝殿。
一拨人出来,一拨人又进去。住持见我衣着华丽,举止不凡,亲来迎接,屏退闲杂人等,独我主仆二人在这空空荡荡的大殿里焚香跪拜,求签祷告。
住持为我解签,沉吟半晌才道:“恕老衲直言,此乃下下签,姑娘近日只怕会惹祸上身,不过好在最后还是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因此姑娘大可不必担心。”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一阵吵吵嚷嚷,有人厉声喝骂:“你瞎了眼么,胆敢冲撞我家公子爷,活得不耐烦了?”
我此刻已经起身,与住持一起走到门外瞧去。
只一眼我便认出又是他,他那出众的容貌极为惹眼,再加上那身玄色锦衣,站在人群里恰如鹤立鸡群。
他居然跟着我一路到了这里,究竟是何居心?
再看他身侧竟是那日上门来搜查的青年将军,名唤郑霖的。另一侧那人也富贵气十足,一脸骄横,显然身份不一般。此刻正瞪着双眼,对着一个布衣后生厉叱,同时抬脚狠狠对准那后生胸口踹过去。
这一幕映入眼帘,我突然僵在当地,明明眼睁睁地瞧着他那一脚踹在那后生胸口,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小腹一阵剧痛,忍不住痛呼一声,弯腰捧住。
众人同时听到两声惨叫,不明所以,齐齐向我看过来。玄衣男子脸色大变,快步奔过来伸手欲扶我,口中叫道:“若凤,你怎样?”
我头脑里“嗡”的一声,往事猛然间像镜头回放,一幕幕闪现在眼前。
我记起来了,他就是靖国皇帝赵烨,而我就是穿越到异时空的二十一世纪灵魂安若凤,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卓翠屏。我被丈夫抛弃,带着两个孩子进京,先后与几个男人发生纠葛,赵烨、赵煜、澹台明月。
想起来了!一切恰如昨日发生,历历在目。
就是他,初初相见,毁我清白。
就是他,恨我入骨,飞起一脚,给我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痛。
就是他,对我由嫌恶痛恨转为好奇接近。
就是他,替我挡住有毒暗器,舍身相救。曾几何时,生生撞进我心里。
就是他,纳我为妃,夜夜专宠,将我推上风口浪尖。
还是他,偏听偏信,就凭一面之词便将我打入冷宫,以致我受辱被刺。
一切的一切,记忆犹新,清晰异常。
我闭了双眼,轻轻地笑了。岂知这笑,竟是分外苦涩。
推开赵烨的手,我镇定地道:“无妨,小女子卿朵,谢过公子爷!”低头绕过他,快步往回走。
身后的他失声而唤:“若凤――”我头也不回。
回到澹台的别院,我又整日坐着发呆。此时的澹台看在我眼里,却又感觉全然陌生,甚至面目可憎,更加不想同他多说一句话。
愈发地思念两个孩子,他们眼下在终南山,风子翼的师父那里,应该很好。我于是盘算着怎样逃离这里,去终南山接了他们,找个地方隐居。
澹台给了我几千两诚信钱庄的银票,这家钱庄生意做得很大,到哪里都可以通兑银两,这些钱够我们娘仨吃用一辈子了。
因此以后的日子是没有后顾之忧的,眼下是如何想法子离开这里。喜宝毕竟是澹台的人,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哎唷,我怎么忘了,如今我身中剧毒,离开澹台就没了解药,毒性发作起来,还不知能活几日呢!
想到此,不禁颇为沮丧。一转念又高兴起来,我可以先从他那里骗得解药,然后溜之大吉,岂不皆大欢喜?
澹台对我那么好,应该没问题。不过人心难测,谁知道是真是假?
总之我现在暂时还不能离开,一定要把解药骗到手才是。
我决定不再回到皇宫那个是非之地,我决定此生再不见赵烨,就当一切从未发生,就让一切随风而逝,不留丝毫痕迹。
然而,我的心为什么此刻还在隐隐作痛?
我的计划在暗中紧锣密鼓地进行,可俗语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此后一连串的事发生得太过突兀,将我设计周详的计划彻底打乱。
我以为从此再不会与靖国皇宫,再不会与赵烨有什么瓜葛,我以为让赵烨真以为我死了,从此便可相安无事。可事实并非如此,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想躲也躲不掉,你想逃也逃不了。
命中注定我与这个人纠缠不清,命中注定我亏欠澹台明月一生一世。
多年以后我忆及今时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恍如一梦。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却又分明真实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