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臣坐着重耳的车进了宫,拿着腰牌进入燕朝,一番曲折才摸到章含宫门口,此时天已擦黑,胥臣转到上次进去的角门边上,见门不开,便到正门来请门人进去通报。 那门人不识胥臣,只说夫人已经歇下,让他明日再来,任是胥臣再三恳求,门人只是不理,两人因此争执起来。此时正值赵衰巡逻到附近,听见动静过来查看,两人一见面,都愣住了。 不待胥臣问话,赵衰一把将他拉进宫去,找了个僻静之处说话。赵衰道:“臣兄如何到这里来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胥臣便将自己为小公子治病一事说了,又道:“赵兄弟怎么会在此地?” 赵衰叹道:“愚弟上次与臣兄一见如故,却没有将实情告之,实在是有苦衷的,如今愚弟不得不据实相告了,还请臣兄见谅。” 赵衰便将自己原是宫中的一名禁卫,受骊夫人之令,原打算除掉胥臣,却误打误撞与胥臣成了兄弟,遂隐瞒了身份,后来又写信给胥臣,让胥臣离开晋国之事都说了。 胥臣感叹道:“我没有看错人,赵兄弟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君子,只是我本是个落魄之人,浪迹天涯,若晋国都容不下我,天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容得下我的?不想因此辜负了赵兄弟的一片苦心。” 赵衰道:“如今再说这个无益,臣兄是因何得罪了骊夫人?” 胥臣想了半日,想来自己与骊姬姐妹素不相识,也不知因何事要杀自己,一时也答不上来。 赵衰道:“宫里是万万不能去了,臣兄快趁此时离开,找个地方躲避些时日,宫里若有了消息,愚弟会想法通知臣兄的。” 胥臣辞别赵衰后,离开宫城,回到府中,胥臣思前想后,实在想不出自己因何事得罪了骊姬姐妹,想起赵衰一番诚挚的叮嘱,胥臣也不敢大意,遂留了封书信给重耳,只说自己要出去游玩几日,然后躲到距绛城几十里外的一处山林隐居起来。 这日骊嫱本已让弋尾等人在宫内布下埋伏,只等胥臣为奚齐第三次诊治完毕,便要将他结果性命,谁知等了一天也不见胥臣的踪影。骊嫱暗忖胥臣怕是已经得到风声,逃离了宫禁,心中十分不甘,觉得此事最让人怀疑的就是赵衰,加上前番的谎报之罪,骊嫱一番怒气全撒在赵衰身上。 骊嫱表面却不露声色,一面让掖庭令追查胥臣的下落,一面将赵衰从禁卫令调为自己的贴身虎贲,随自己出入宫禁,以便监视赵衰的一举一动。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眼见已至冬至,晋候带着后宫姬妾在太庙拜祭先祖,祭祀完毕后,将祭食赏赐给姬妾们。 骊嫱率领姬妾们拜谢晋候,济济众女,齐声高呼“谢主公恩赐,愿主公万有千岁,眉寿不老。” 骊嫱站在首位,身后依次是芮姬,薄姬,骊姞和九儿等,接着是各宫的嫔女、世妇以及女御。蕙姬今日告了病,不曾前来,芮姬则带了曾姬同来。 曾姬今日打扮得分外娇艳,一袭长及地面的石榴红深衣,曲裾绕襟,绶带飘飘,脸上抹着浓重的胭脂,连晋候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晋候将祭食分给姬妾,凡是等级在嫔女以上的皆有一份,晋候赐了骊嫱一碗鱼翅羹,赐了芮姬一碟子兔肉,芮姬正要向晋候道谢,身后的曾姬已经盈盈施礼道:“多谢主公赏赐。” 晋候至此已有年余不曾见过曾姬,一时看着眼熟,便向芮夫人道:“你什么时候又收了婢女,此女寡人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众女都一脸幸灾乐祸之色,曾姬则沮丧之极,一脸尴尬。 芮夫人道:“主公忘了,她原是卫姬的侄女,玉蟾宫的主位,曾姬,因卫姬贪贿一事被牵连进去,被贬为了宫女,臣妾就将她收在身边,做个使唤婢女。” 晋候点点头,“怪道寡人看着眼熟,既然只是个婢女,怎可越俎代庖,代你谢赏,看来是你管教下人不力。” 芮夫人忙谢罪称是,骊嫱心中大快,笑道:“此事原也怪不得芮夫人,夫人心善,一向宽仁对下,不想有些下人却拿捏起来,反到抢到主子跟前去了。” 晋候向芮姬道:“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你今后可要好好管束着手下。” 芮姬只得低头答应着,满嘴的苦涩往肚里吞咽。 祭祀完毕后,晋候离开太庙,骊嫱随后带领众女走出,骊嫱首先坐上翟车,向芮姬道:“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轿辇出了太庙,骊嫱向走在最前面的弋尾道:“时候尚早,先不忙着回宫,咱们往惠安宫去一趟,本夫人今日要去拜访一位故人。” 轿辇来到惠安宫门口,见诺大的宫殿宫门紧闭,弋尾上前敲了半日门,才有个老眼昏花的老妇探出头来,弋尾一通怒骂,那老妇才惶惶然打开两扇大门,骊嫱进了门,穿过前庭,在正殿前十几丈外停住。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怀中抱着扫帚,正倚着栏杆,在台阶上晒太阳。此人虽一身宫奴的打扮,透过细密的皱纹,依稀可见当年隽秀的眉眼,骊嫱一眼便认出正是阔别已久的耿姬。 骊嫱将赵衰唤来道:“你可看见坐在台阶上的那个妇人,她原是我的一位故人,位列夫人,可惜犯下大错,被主公贬为宫人在此受役。这两日冬至大节,本夫人又念起旧人来,这碗鱼翅羹你去拿给她,就当是我对她的一片旧情吧。” 骊嫱让念枝把一只提篮交给赵衰,赵衰无法推脱,只得接过提篮,转身往那妇人跟前走去。 耿姬看见赵衰过来,抽动一下嘴角,淡淡地道:“怎么,你家主子就没有胆量亲自过来吗?” 赵衰将提篮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那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