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修白了一眼,没好气地道:“请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凭什么带走人家?” “就说你要的呗。” “我可不要,本少爷手下不缺听话的人。” “老张你这人真扫兴,将石大大带走,他不也高兴吗?虽然人家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可毕竟是蕲州城啊,他也只是个百户长。本王将他带走,保证立即升他为千户长,甚至是镇抚使。” “那也得回到京城再说,正事儿还没办妥呢。”对,还不知道李时珍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 “啊?”朱翊镠讶然道,“敢情,我们关在小黑屋里那么久,你啥事都没办成呗?” 张静修很无语,嫌弃地道:“小猪同学,别把什么事都想得这么简单好不好?人家是神医,已经六十开外的人,不图名不图利,几句话就能打动他,那还叫高人吗?” “早知如此,就该让皇兄下一道圣旨……” “滚,这样会弄巧成拙的。”张静修又是一个大白眼过去。哎,与这家伙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都没法交流。 “那怎么办?”朱翊镠眨巴着眼睛问。不得不承认,眼下的他比刚认识他的那会儿,交往要舒服多了。 张静修慢悠悠地回答:“接着请去啊!” “万一人家还不答应呢?” “那咱就悄悄地走,正如咱悄悄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朱翊镠当即不干了,好像决不允许被人拒绝似的,愤愤地道:“老张,这可不是你风格啊!咱千里迢迢而来,一路坐车颠簸劳累,诚心诚意,而且带着娘亲的懿旨,如果这样都请不到人的话,那回京多没面子。不行,这事儿老张办不成,本王帮你。” “一边儿凉快去,你想干嘛?”张静修眸子里精光一闪,很怕这家伙瞎掺和坏事,“我可警告你,别胡来。早知如此,就不该这么早接你出来,让你继续关在小黑屋里挨饿、挨揍……” “瞧你说得,人情一张锯,你不来我不去,是不是?刚才你毕竟让本王大出一口气,本王只想帮你一把嘛。” “得得得,打住,打住!你还是少掺和为妙,别给我添乱。”张静修鄙夷的神情跃然脸上。 哪敢指望这个家伙? 借你点儿威风还可以,若让你去办正经事儿,还不等于找母猪上树玩?自己有多不靠谱,难道心里没一点逼数吗? 被鄙视了,朱翊镠也不生气。 的确,他对张静修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已悄然改变。 朱翊镠幽幽然地道:“我可是诚心想帮你的哈,是你不让,别说我不讲义气。” 张静修见这家伙有几分索然,抱着安慰的心态,只当聊天儿打发时光:“既然你那么有诚心,那不妨说说看。” 朱翊镠立即灿然一笑:“老张你想想,刚才咱在蕲州卫,石大大很不听话,咱是不是通过李承鹏间接指挥石大大的?” 朱翊镠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眉飞色舞地道:“就像本王,谁都指挥不动,就服娘亲。其实每个人应该都一样,都有那么一个或几个非常忌惮、在意的人。那以此类推,咱或许不需要直接做李时珍的思想工作咧,只需将他最忌惮或最在意的人思想工作做通就可以。老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还别说,这家伙的思路,应该是对的。 不过,张静修也没表现出嘉许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回道:“先等等,不着急。让人家考虑两天。” 李时珍本心肯定是不愿意进京的,这一点张静修从交谈中已经看出来了。来蕲州之前也有所预料。 但人家也没明确拒绝。 毕竟抛出一个那么具有诱惑力的承诺。在当时,这个承诺一般人可不敢随便给。 否则李时珍也不至于奔波十几年,最后精疲力竭累倒在床上,直至溘然而逝,都没看到《本草纲目》的出世。 可谓是抱憾而终。 朱翊镠摇头叹气,喃喃地道:“还得让他考虑两天啊,那这两天咱干嘛去?” 张静修已经想好了:“出宫前不是对太后娘娘说过吗?要带你出来体验体验民间的生活,见识一下地方的风土人情。” “好哇好哇!”朱翊镠拍掌叫好,顿时一下子激情暴涨。 “民间的生活有苦有乐,苦乐同在,小猪同学是想先吃苦,还是先享乐呢?” “嗯……”朱翊镠稍一沉吟,“享乐总在吃苦后,那先吃苦去吧。” “说得好!”张鲸立马逢迎地道。 朱翊镠确实说了一句像模像样的话。发现这家伙,只要李太后不在他身边,他干什么都还是抱着极大热情的。 就不知这热情能持续多久。 张静修道:“那就先带小猪同学参加‘双抢’劳作去吧,好让你真正体会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含义。” …… 此时正值暑季。 差不多是一年最热的时候。 江南的农村,刚好也是最忙的时候,都要忙着“双抢”。 水稻在江南一带一般都要种植两季。七月份早稻成熟,收割后,得立即耕田插秧,务必在立秋前将晚稻秧苗插下。 因为水稻插下后,得六十多天后才能成熟,如果晚了季节,收成将大减,甚至绝收。 只有不到一个月的工夫,早稻要收割,然后迅速犁田,晚稻接着要插秧,几乎同一时间进行,十分忙碌。 所以才有“双抢”一说。 …… 张静修带着四个人,找了一户农家,准备投宿一宵,并请求参与第二天的抢收抢种活动。 诚然,以张静修这身打扮,说要去干农活儿,没几个人相信。 最后好说歹说,还送出一锭银子以表诚意,农家才答应下来。 这个季节,白天几乎是一年中最长的时候,所以亮得早,寅时刚过,也就是第一声鸡啼,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