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鞭子抽人,还是细细的竹条子,而且没有隔着衣服,直接与小腿上的肉亲密接触,那是真叫一个痛啊! 朱翊镠嗷嗷叫,也不全是大惊小怪,故意嚷给他娘听的。 眼见两位姐姐出了暖阁,他心里看到一线希望似的,想着只要母后来了,自然万事大吉。 他们兄弟姊妹几个,包括万历皇帝,都习惯叫自己娘亲为“娘”,而称陈太后为“母后”。 却不料,李太后根本不给机会,大喝一声:“回来。” 眼看寿阳公主和永宁公主两人都已经冲到门外了,听到这一声喝,只得止步,然后乖乖地转身回到暖阁。 仅存的希望破灭了。 朱翊镠的心拔凉拔凉的…… 李太后板着个脸,冲两位公主呵斥道:“你弟弟是什么货色,你们还不清楚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皮痒痒了。就这点小事儿,惊动你们母后作甚?” 两位公主不敢吱声。 可是,这还小事儿吗? 看看,弟弟的小腿,娘亲的心……真大! 这回,朱翊镠装可怜都没用了,再好的演技也派不上用场,只能与眼泪、疼痛、呼喊作伴…… …… 李太后是真的气愤。 这一顿抽,得有六七十鞭子。 朱翊镠小腿上的鞭痕错乱无序,血迹斑斑。 但,也不知是因为朱翊镠皮厚,还是因为李太后留了一手,倒是没有血流汩汩。 李太后撂下竹鞭,气喘吁吁,脸色涨得通红。 寿阳公主和永宁公主都不敢睁眼看,不知弟弟为何惹娘亲生那么大的气。 相信常人见了这一幕,若不了解李太后和朱翊镠的话,肯定也都要怀疑,这绝对不是一对儿母子。 打完之后,李太后还不让朱翊镠立即休息、止痛、包扎伤口,而是让他跪在那个又爱又恨的角落里。 朱翊镠心里将张静修骂了千百遍。 本想着学了一手,好好调教调教自己的狗腿子,却没想到……酿成惨剧啊! “今天不许吃饭,就跪在这里思过,若敢耍滑,决不轻饶。” 李太后疾言厉色。 然后,偷偷瞥了一眼朱翊镠的小腿。 然后,毅然转身离开。 可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她鼻子忽然一酸,眼睛一闭一睁,两颗泪珠顺颊而下。打是亲,骂是爱,别怪娘狠心啊!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谁让你这浑小子不长进呢?你父皇死得早,娘亲当妈又当爹,将你兄弟姊妹几个拉扯长大。 这些年,娘心里也苦啊!家事,国事,天下事……娘是多么希望你们能为我分担!娘终究是个女人! …… 李太后走后,寿阳公主和永宁公主两个留在暖阁,她们都是泪眼婆娑地望着弟弟朱翊镠。 身为姐姐,一方面,为弟弟感到痛惜;另一方面,也含着责备之情。 寿阳公主先发话,对朱翊镠嗔道:“看你以后还敢胡闹不?动不动惹娘生气,这下好了吧,知道痛不?” 永宁公主担忧地道:“姐姐,咱要不要去请御医?弟弟腿上的鞭痕会不会感染?” 寿阳公主回道:“娘亲没说请,你敢请吗?再说了,弟弟腿上不过是鞭痕,痛肯定是痛的,可只是皮外伤,该不会感染。等血迹干了结痂,掉一层皮倒是真的。” 朱翊镠白了一眼,心里腹诽,大姐好没同情心啊,抽你几十鞭子试试……还是二姐心肠软一些。 寿阳公主接着又责道:“弟弟,你也该长长记性了!像娘亲说的那样,打你一次,只能管三五天,像什么话?” 朱翊镠没有搭理,心里哼了一声,这个时候竟还来批评,也不知道安慰两句,不用说,大姐你肯定是娘亲生的。 “弟弟,痛不痛?” “废话……”咦,不对,朱翊镠一扭头,发现是二姐问的,态度立马儿缓和几分,但仍气咻咻地道:“都是那张静修害的。张静修不得好死!下次再犯本王手上,哼,有你好看!” 永宁公主问:“就是首辅张先生的幼子吗?” “不是他还有谁?先头他已欠我四个巴掌。这一顿毒打,得多少巴掌,才能弥补我受伤的心灵啊?” “……”永宁公主不知道弟弟在说啥,一脸懵逼地望着,“张静修也很顽皮吗?” “他可比本王顽皮多了,简直就是坏到骨子里。”朱翊镠一想到张静修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这顿打挨得实在不值,数落道,“他卖田地,卖宅子,卖家具,抄菜刀砍人,叫他爹叫老头子老家伙,还当着他爹面吹口哨,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说坏不坏?他若换作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被娘打死的。” 数落起张静修,朱翊镠恨得咬牙切齿:“可他这种人渣儿,偏偏还活得好好的,居然还有人给他送银子。” 也不知是否悲伤、痛恨逆流成河,所以呈现出反转的态势。 忽然,朱翊镠口风微微一转:“我要是像他那样脑子进水了就好,这样娘亲至少不会动不动罚我打我。甚至,甚至像他那样离家出走,自由自在不受约束多好……” 这一刻,朱翊镠竟发现自己十分憧憬向往张静修当下的生活状态!皇宫中的日子实在是无聊透顶啊! 吓得寿阳公主和永宁公主浑身一颤。 寿阳公主连连摆手,急忙努嘴斥道:“弟弟你在胡说什么?若被娘亲听到了,你又得掉一层皮。” “哎!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朱翊镠深深叹了口气,一副你们都不懂我伤悲的样子。 …… “阿嚏!” “阿嚏!” 张静修连续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娘的,是哪个小王八蛋背地里骂本少爷?小岳岳——” 方岳一个激灵,慌忙为自己辩白:“小少爷,小的对天发誓,没有骂你啊。” “谅你也不敢!你慌个屁?本少爷是问你,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