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喷嚏之后,陆东山猛地回头,冲着身后若有所思的纹师爷说:“你是不是又在心里嘀咕我呢?” 纹师爷吓了一跳,连忙颔首说:“小奴不敢。” 看着最不会说谎的纹师爷说谎的样子,陆东山嘿嘿一笑说:“想什么就说什么呗,别憋坏了哈。” 得到了陆东山的批准,纹师爷终于可以一吐为快,“陆司营正值壮年,论武功、才智均居人中之楚翘,不应终日游手好闲、虚度光阴,应该锐意进取……” “好了,好了,快打住。”陆东山连连摆手道:“我说老纹啊,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是我爹修仙变来的,那个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跟他一样一样的!” 纹师爷低头不语。陆东山随手从身旁的矮树上摘下几颗晶紫的莓果,放到嘴里津津有味的吃着,然后对纹师爷说:“哎,我说,我这仙事营司营,已经是一品的官了,你说我还怎么‘锐意进取’呀” 纹师爷抬起头认真的回答道:“虽同是一品,京城里手持兵权的将军,和偏安一隅的司营怎可同日而语?小奴只是觉得,以司营的才能品格,应有更大的作为才对。” “那怎样才能有更大的作为呢?”陆东山又摘了几颗可口的莓果,放到掌心里递给纹师爷,纹师爷一心要继续陈词,哪里顾得上吃果子,陆东山干脆又自顾自的吃起来。 “关键是要得到皇上的赏识,您很少跟京城的官员有往来,所以很少有人在皇上面前提及您。可能皇上连仙事营司营姓字名谁都不知道。仙事营又无权无势,京城的达官显贵自是不会主动与您交好。但是,现在皇上沉疴在身,时期不多,太子和厉王爷势均力敌,暗中较量,若此时择良主而栖,定能得到重用!”纹师爷帮陆东山仔细分析着。 “那,你觉得谁是良主呢?”陆东山靠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惬意的翘着二郎腿问道。 “太子殿下知书达礼,仁德宽厚……”纹师爷还未说完,陆东山就呵呵一笑说:“老纹啊,我还真佩服你的勇气。太子党的首要成员葛梦涯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废仙派,他要当了道,你们这些仙奴可就要倒霉了……” 纹师爷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继续说:“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掌握京城的形势,看准新皇的人选,再做投奔。想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京城里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那怎么行?!” “谁说京城里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就知道一个重大消息,来,坐下来说……”陆东山拍了拍身边的大石头说。 纹师爷用手扫了扫上面的灰,以免弄脏了他那整洁的皮裤,坐到了陆东山的身边。 “听说皇上让雷怖儿去北麓春篷山剿仙,今明两天就要启程……”陆东山淡淡的说。 “北麓春篷山?那里不过一两个不如流的野仙,还犯得着让雷大将军亲自去缴仙?”纹师爷不解。 “所以说呀,现在这个时候让他走,一定有深意。雷怖儿手握兵权,一定是太子和厉王爷争相拉拢的对象。皇上怕他在关键时刻把持不住,选边站队。”陆东山说,手里还没停了往嘴里送莓果。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皇上干嘛不干脆让雷将军辅佐继位人选呢?”纹师爷问道。 “为什么?因为皇上他自己还没想好让谁继位。”陆东山眯起眼睛说,“其实,皇上真心不想把这皇位让给任何人,你想想看,金戈铁马,开疆拓土,潜心经营,增强国力,好不容易看到今天天下一统,山河壮阔的景象,竟然就要呜呼哀哉,无福享受,换谁谁都会心有不甘呀……” 纹师爷听着,默默点点头。 “但是现在,皇上又不得不选一个继承人,我想他选择的标准就是要‘听话’,这样才能保证他的身体死了,精神却不死。” “听话的……”纹师爷喃喃道,“那就一定是太子了” 陆东山摇摇头,说:“和厉王爷比起来,太子似乎是听话一些,但太子背后的那帮老臣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以往敢进谏向跟皇上提反对意见的,都是这帮老家伙。” “那,除了太子和厉王爷还能有谁呢?”纹师爷想破头也想不出第三个可能继位的人选。 陆东山微微坐直身子,两眼望着天空说:“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言,雷怖儿是皇上与宫外不知名的女人所生,偷偷寄养在了雷家……” “这,这不是坊间的谣传吗?”纹师爷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没错,是在坊间,但是不是‘谣传’可就不好说了。”陆东山站起身,掸掸身上的尘土,对纹师爷说:“雷将军前往北麓春篷山,肯定会在咱们营地附近停一站。去,叫小蚁再采一些锁仙绳,我估摸着他手上的已经快要失效了。等他来了我亲自给他送过去。” 纹师爷也急忙站起身,恭敬的说:“是,小奴遵命。”当他抬起脸,陆中山发现他的眼眶竟然微红,不解的问道:“咦?你哭什么?” “啊,啊。”纹师爷连忙揉了揉眼睛说:“仙奴哪儿哭呀,是风沙迷了眼睛……小奴今天才知道,是我错怪了司营,一直以为您游手好闲,没成想,其实您早就运筹帷幄,一直都在,都在……锐意进取。” “好啦好啦,陆东山边说边拍拍纹师爷的肩膀,笑道:”我以后干脆不要叫你‘老纹’,叫你‘老爹’算了。” 说罢转过身,虽然面前是阳光明媚,树叶阑珊,溪水叮咚的林间美景,但陆东山的脸上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愁绪。 “其实,我只是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但是,天下即将大乱,怕是这闲云野鹤的生活也就此成为奢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