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敢于冒险,置生死于度外的精神着实伟大”耗说,但那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夸人。“但是您别忘了,您身后还有一众老臣呢,要是您一步走错,他们也性命不保。现如今,说到‘太子党’首当其冲的就是葛梦涯葛大人,那位对您一心一意的老学究,您忍心看他呜呼哀哉么?” 提到葛大人,太子真是又爱又恨,他是太子自小的学问师傅,小时候因为贪玩不认真,没少挨他的手板,别提心里有多恨他了。但随着太子渐渐长大,越来越被葛大人清廉高洁的秉性,和一心向学的追求所打动。由于太子是后宫地位最卑微的妃子所生,皇上常年也不愿正眼看上他几次,倒是这位葛大人,总是无微不至的关心着他的成长和教育。 书房外一个贴身家奴的禀报打断了太子的思绪:“启禀殿下,葛大人求见。” 真是说谁谁就来,太子和耗相视一笑,对家奴说:“快请进来。” 葛大人穿着素雅的白布衫,身形微瘦,头发花白,两眼炯炯有神。他一走进来,太子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耗也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哈哈大笑。原来,葛大人那花白的胡子上不知怎的,沾染上了墨汁,好似一副胡乱画下的水墨画一样斑斑点点。 “哎呀,葛大人,您一定又泼墨挥毫,写了什么大文章啦!”耗边说边拿出一块湿布,要帮葛大人擦拭胡子。 葛大人伸手一拦,显然不太愿意让耗靠近自己,太子会意的一笑,从耗手上拿过湿布,帮葛大人擦拭胡子。葛大人连忙说:“使不得,使不得,折煞老臣了……” 葛大人的胡子终于恢复了原样,他与太子在方几两侧落座,耗伫立在太子身后。 “禀殿下,老臣连夜写了份陈情表,还请太子过目。”葛大人说着,伸手向怀中掏去,但动作又停顿了下来,他扫了太子身后的耗一眼,又向太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个仙奴是不是该退下了? 太子诚恳的说:“老师,耗是自己人,不必忌讳。” 葛大人,无奈,极不情愿的扫了耗一眼,而耗则继续没皮没脸的回应以微笑。 陈情表摆到了桌上,太子终于明白葛大人为什么要让耗回避。 陈情表的题目是“陈废止仙奴之利害疏”,太子粗粗翻看了一下,不觉有些吃惊。对仙奴的反感与警惕,是葛大人的老生常谈。但如此系统的策划废止仙奴的方案还是头一次看到。 “仙,非神非鬼,亦正亦邪,寿命、体力与技能均超乎于凡人,现在屈居人下仅是因为有老祖宗传下的主奴契约,但一旦契约失灵必将大乱,到时候,谁是主谁是奴,可就不好说啰……更可怕的是,当前,各方势力对仙奴越来越倚重,仙也越来越接近皇家的核心,听说皇上现在只让那个六只手的怪物在近前,连侍内大监、御前侍卫都很少能进寝宫。”葛大人哀声叹气的摇摇头。 “嗯,老师这个陈词表写的情真意切,字字珠玑,不过父皇目前重病缠身,恐怕无力顾及此等大事。”太子说道。 “这不是给皇上的,这是给您的!这将是您继承皇位之后,老臣给您的第一份奏表!”葛大人略显激动的说,似乎已经看到太子意气风发的端坐龙椅,正在指点天下的大事。 那厢老皇帝一息尚存,这厢就开始计划新皇帝的伟业,这在当下可是最忌讳的事了。 耗连忙在一旁说道:“太子殿下一心祈祷皇上康复,前两天还亲手熬制了散痛汤献于皇上。皇上天神庇佑,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太子定会把您的陈词表递给皇上,请他老人家定夺……”说着伸出手,准备收起桌上的陈词表。 “把你的爪子放远点!”葛大人毫不留情的怒斥道。 耗竟然丝毫不介意,继续笑嘻嘻的说:“教训的是,小奴这就去那条锦缎来包,免得弄脏了您的大文章!” 厚厚的陈词表静静地躺在锦缎之上,又可爱又可恨的葛大人已告辞离开。 太子和耗一人一仙默默的看着这本陈词表。 “怎样?这其中内容可劲爆?”耗问道。 “劲爆,别提有多劲爆了,”太子回答,“首先,要用三眼火药把仙人洞给炸平了,从根本上断了仙人的来源。然后,要对现存的仙人逐一处置,野仙自不必说,格杀勿论。剩下的仙奴有两条处置之策,一是诛,二是逐。凡是干扰朝政,魅乱祸主的,就诛,都扔到焚仙坑里去。个别表现良好,护主有功的,就逐,驱逐到四海外的伶仃岛上去自生自灭……”太子皱着眉说。 “哎哟哟,这位葛大人真够仁慈的,给我们这些仙奴多少还留了条活路,我还以为他要把我们全部赶尽杀绝呢。”耗仍旧嬉皮笑脸的说,仿佛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话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一个人。”耗忍俊不禁的对着太子说:“咱们仙事营的陆东山陆司营。您说这仙人洞要是没了没了,仙事营不就也没了,仙事营没了,他那个一品的官爵不就也就没了。平白无故遭此牵连,还真是可怜呀……” “哼,说句老实话,他那个一品司营,是所有一品官中最舒服的,天天在山野林间悠哉悠哉,一年也开不了几次工,还拿着丰厚的俸禄。这等好差事要是没了,他不哭死才怪!”说罢,太子与耗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千里之外,正在山野林间悠哉悠哉散步的陆东山,突然莫名其妙的打起了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