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着巨大的恐惧,假装平静地走到燕错床边,给他掩了掩被子,顺便握了握他的手腕——烫得出奇! 我猛地缩回手,不会是我的错觉吧?明明刚才我给他抹腕扣上的铁锈时,他的手还冰得像铁! 我认真握着他的手腕,的确烫手—— 这时又我瞪大了眼睛—— 扼腕扣,又已经幽然地衍出了一层短锈! 我看花眼了吗? 我俯下身仔细去看,没错,我刚才还用心擦过的乌亮的扼腕扣上,现在又长了一层短短如绒的铁锈,我用手抹了一下,这次的铁锈没有像上次那么乌红腥臭,而是浮出淡淡的如胭脂般的红色。 这扼腕扣上的铁锈,难道还像人的头发一样,剃光了还会不停的长么? 我握着燕错滚烫的手腕,心里一阵难受,但是不管怎么样,总比铁冰如石要好吧,至少这样我还能感觉到他的血在流,他的心在跳,他还活着。 “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朱静沉声问我。 我细细抹去扼腕扣上的铁锈,一再检查扼面光滑无锈,才小心翼翼将他的手放回被子,超出异常的平静道:“昨天晚上受的伤,守了一晚上,已经算有起色了。” 朱静上前几步,微俯身盯着燕错,咬紧牙关的脸部线条刚劲冰冷:“居然有人敢与燕家作对——你告诉我是谁干的,看我不去把他剐了!” 他猛地直起身子,下意识地伸手要到背后去拔剑,但今天他没有背剑,只得空手以拳击掌,拳风凛咧,在我耳边呜呜作响。 我抹了抹酸涩的眼睛,轻声道:“不知道——不知道是谁伤的他……” 朱静着急道:“怎么会不知道?他受伤时谁在身边?又是谁将他带回来的?!” “海漂说,当时天太黑,没看清来人……” “那是哪里出的事,我带弟兄们去查!”朱静咬牙切齿。 我拉着他,虽然心里感动他的热心,但还是有点害怕,急道:“别——不必了——现在追究有什么用,不管那人是有心还是无意,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燕错安静地养好伤,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若是你们动静太大,惹得那贼人前来报复,燕错已禁不得半点波折,我……我只想他活着而已啊……” 朱静恨道:“大小姐宅心仁厚不作追究,但别人只会将这当成软弱可欺。这事已不是大小姐与小主子个人的事,这是我们燕族颜面的事,我要让这些不识好歹的贫贱之辈尝尝燕族人的手段!” 我瞪着他道:“什么燕族人?你们与我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朱静抹了抹脸,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他本来还是知无不言的样子,现在又是一言难尽的德性,我一下就急了,道:“你大哥项舟莫名其妙地不让你跟我们来往,宗柏又总是古古怪怪的还向我认错,到底我们有什么渊源?——你若是一直不说,那便不要再来找我们,我怎知你们是不是别有用心的坏人,故意找奇怪的理由接近我们?” 朱静横眉倒竖,正义凛然道:“大小姐开什么玩笑,我们对你们能有什么用心?你可是我们的——” 说到这,他飞快闭上了嘴,懊恼地咬着牙。 “是你们的什么?!”我紧紧追问,“你总是叫我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朱静撇着脸,叹气。 我叹了口气,站起来,推着他往外走:“既然无亲无故,就各忙各的吧,再说你的忽冷忽热、项舟的不爱待见,我也实在受不了,都各过各的太平日子,互不干涉吧——” 朱静一下就停住不走,就这么无倚无侍地站在那里,却像是盘根长在地上的大树,我竟丝毫推不动他。 “大小姐说这话,可真伤人心呢?”朱静轻声道。 我愣了愣,松开推他的手,绕到他边上看他。 朱静垂着双眼,高挺的鼻梁下,轻挑的嘴唇流淌着嘲讽的微笑。 我有点懊恼,没想到他看起来大大咧咧,也会敏感地被我的气话给刺到呢。 “互不干涉,无亲无故……大小姐可知道,我们找了你们二十年。再过了这个冬,就二十一年了。” 我愣愣盯着他:“你们找……找我们?为什么?” 朱静修长的双目流光如水,望着阳光透过门框投在地上的微影,安静道:“是啊,为什么呢,一个背弃誓言的主子,永远没有重拾部下的可能,所以大哥一直心中有恨,那道坎过了二十年了,都还是没跨过去。我们皆出身名门,侠义之后,掌一方道义,居一方光耀。我们中的精英皆在少时就被燕族命定,五岁送入族中择长而学,那是我们的骄傲。吾等本都热血英勇之士,誓要兼济苍生,而今却碌碌的成了行野之寇,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成了无枝无依的流寇,为什么呢?” 朱静转头盯着我,好像希望我能给出答案。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口中的世界与我很远,我哑口无言。 “大小姐还记得几天前,朱静与您巷中的那番对话么?” 我点点头:“记得。” “我五岁被燕族主将选中,弃家进入燕族受训。我原姓朱,朱家出了几辈的武将,只有我一人被燕族选中入族,虽然要削姓入燕,但仍旧是朱家的荣耀。我记得我出行那天,一家老小,包括那些几代都不交往的远房亲戚都来了,他们送礼道喜,争相要给我这争气的朱家人送行。那时我还很小,只知道自己要离开家人了,父亲将我举在肩头,一直这么送着我,他一直对我说,阿静,好好练武,别给朱家丢脸。” 朱静如剑般直直站着,抱着手臂,回忆少时,父母家人,他的脸上倒没有很缅怀很思念的样子,可能离家还太小,没那么多感触,这段回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