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羽心中隐隐不安,一晚上都没有睡踏实,天快亮时才将将浅眠了一会。刚到卯时夏华便把她唤醒了,“殿下,今日出嫁,您要早些起来上妆,新娘子一定要是最美的。” 殷羽用手撑了撑额头缓了会儿,翻身下床,由宫人服侍着洗漱。 夏华为她梳理着头发,从前因为常年在外颠簸而枯黄的头发如今已被养得乌黑又华顺,一梳到底,长发及腰。 夏华为她将她长发高高盘起,带五凤冠,上妆,服侍她穿上鲜红如血的嫁衣。 整个过程殷羽都有些不太清醒,直到她听见夏华对她道,“殿下,您瞧,您多美,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殷羽这才从困顿中惊醒过来,抬眼向前看去,便见镜中的女子凤冠霞帔,周身散发着尊贵奢华之气,神色平静,在火红的嫁衣衬托下,少眠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一双漆黑的凤眼明若曦光,朱唇饱满泛着光芒,犹如娇嫩欲滴的樱桃。 这是她吗?是殷羽吗? 殷羽愣了好一会儿,夏华的声音才把她拉回来,“殿下,晋王殿下来了。” 殷羽转身,正要迎过去行礼,晋王便抬脚走了进来,快步上前扶起她,“你这身行头不方便,莫要在乎这虚礼。” “谢皇兄。” 晋王蹙着眉盯着殷羽看了许久,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平儿刚回来便要嫁人了,皇兄还未来得及把错过的补偿给你。” 殷羽浅浅一笑,“皇兄这是什么话,兄妹之间哪里有亏欠一说,您莫要伤怀,女子总是要嫁人的。” 晋王拍着她的手道,“是啊,终归是要嫁人的,这么多年磕磕绊绊,你能和蒋二走在一起不容易,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殷羽若有所思地点头,便听见夏华道,“殿下,俞老丞相,俞老夫人,俞大夫人和俞家四公子来了。” “快请。” 四人进来后,他们兄妹二人朝进来的长者行了礼,俞老夫人好似再也无法控制住情绪,握住殷羽的手不舍得松开,笑着抹眼泪,“我平儿要嫁了,要嫁了。”语气之中难掩兴奋和失落。 一直默声站在一旁的俞慕白含笑道,“恭喜平儿表妹了。” 这是她假冒魏安平进入皇宫后他同她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在宫宴上见过,却没有单独交流过,毕竟之前俞慕白曾经想利用她来对付沈皇后,这让殷羽对他的感觉不太好,为了防止露出破绽,她一直都在尽量避开他。 如今再相见,俞慕白对她的态度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他对她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防备和冷漠,神色之间皆是柔和宽容。 殷羽压下不解,笑着道了谢。 俞大夫人安慰着俞老夫人,“娘,您别难过,儿女大了,终是要嫁娶的,这是好事,怎能伤心呢,如今平儿平安回来了,出落得这样好,又要嫁了,容妹妹泉下有知,便也能安心了。” 俞老丞相闻言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俞老夫人想起亡女,触动了伤心处,越发忍不住泪水,殷羽见着也揪心,就笑着哄她,“外祖母,您就当我是母亲送回来代替她孝敬您的,就算我嫁了,我也会常去俞家,陪您聊天解闷,您若是每见我都要难过,我都不敢去看您了。” 殷羽说着话时带着撒娇的鼻音,听得人心都酥了,俞老夫人闻言拉着她的手,终于止住了落泪,“不难过,不难过,今日是我心肝儿大喜的日子,不吉利。” 宦官唱到,“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全都出来行礼,明帝示意他们平身,和沈皇后两人分别坐到了殿正中的位置上,“众爱卿别拘束,都坐,都坐,平儿你来。” 殷羽缓步上前,站在明帝身前,明帝神色郑重地看着她,“平儿,今日便要嫁了,要好好遵守夫家的规矩,莫要因是公主便骄纵,要和宗宪好好过日子。不过呢,就算嫁人了,你也是朕的女儿,若是从夫家受了委屈,也别忍气吞声,回宫来,朕给你撑腰。” 不管明帝之前对于这场赐婚付诸了多少算计,但此时此刻他对殷羽的感情却是真的,殷羽难得地从心底流露出感动和笑意,“父皇的教诲平儿谨记,定不会辜负父皇的苦心。” 明帝说完,沈皇后又说了些训诫的话。 远处渐渐传来奏乐锣鼓交杂的声音,很快报吉时的宫人便来了,“陛下,皇后娘,诸位殿下,大人,吉时到,迎亲的人来了。” 夏华端着红盖头,呈到明帝面前,明帝拿起四角坠着流苏的鸾凤祥云红盖头,亲手盖到殷羽的头上。 在盖上红盖头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他和盈容成亲的那一晚,他掀开红盖头,看到她凤冠霞帔坐在床前,笑盈盈地望着他。 而如今,她早已入土多年,他们唯一的女儿也被他嫁了出去,明帝心中一痛,不自觉红了眼眶。 殷羽被红盖头遮住了视线,没能捕捉到这一微妙的变化,若她见到了这一幕,多年之后,也许她便没法狠下心来。 在旁人察觉异样之前明帝很快遮住了自己的软弱,声音平稳浑厚地道,“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穿着正红喜服的蒋衡和迎亲众人便走了进来,恭敬行礼,蒋衡身子笔挺,周身散发着清冷坚毅的气场。 明帝心中怀念盈容,见到蒋衡这一瞬间便有些后悔把平儿嫁给他了。蒋衡不过是他现在不得不用的一把利刃,但因为蒋衡特殊的身份,这把利刃早晚会被扔掉,到时难免会牵连到平儿。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只是她的父皇,他还是大齐皇帝。 明帝蹙眉点了点头,“起来吧,今后朕便把平儿托福给你,你莫要辜负她,你们夫妻二人要好好过日子,否则朕决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