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秦岭北脉的翠华山山清水秀,景色如画,最引人入胜的莫过于峰顶的湫池,涓涓细流自山中杂石而出,伶仃作响如乐工优雅的手持细长木棍敲动精致的编钟。湫池群山环峙,碧波荡漾,清明如镜,纤尘不染。 池南处有古朴厚重的的太乙殿,是旧时遇旱祈雨的地方,正殿里有泥塑木胎的太乙天尊法相,斑驳的木漆剥落,供台上的瓜果青鲜,三牲醇厚的肉香味远扬。 钉在房檐上的各色鸟类叽叽喳喳的鸣叫,玻璃弹珠大小的眼球却紧盯着肉食的鲜美,直到老朽的庙祝用扫帚驱赶,才不甘的凄鸣一声,扑通着翅膀重新飞入山林。 站在高高的原野,草木凄惶,高耸的枯黄野草被肆掠的北风压到,显露出昔年秦国上林苑薄浅的地垄,如众星拱月的圆形矮坡,曾经的先秦贵族在这里唱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也曾有秦始皇手拄着长达三尺的太阿剑,明锐的双眼,抚着浓密的燕颔,戴着梁冠在此俯视来自蓝田大营的精锐秦卒,亦或有周亚夫驾着驷马的战车,率领细柳营的兵锐在此地追逐田野间的野鹿、蜜罐......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秦汉距今已经约有千年,以往山鹿戏跃的西面山腰也起了新兴的建筑,虽然比不了阿房宫的层峦叠嶂,隐天蔽日,可却也有广厦百间,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芒。 山麓下面,则是一间间的村舍,约有千数之多。自秦时的商鞅在孝公年间立下的《分户令》,规定“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商鞅与秦国俱皆亡之,然秦法无亡也! 又因南北朝几百年的战乱,造成户口流失,百姓隐露人数,诈老诈小,直接影响了国家税收与徭役,为了查实应纳税和负担徭役的人口,隋文帝早在开皇三年就下令“大索貌阅”,即按照户籍上登记的年龄和本人体貌进行核对,检查是否谎报年龄。 唐随隋制,对户口的抓控也很是严谨,这千舍人家,若是熟悉公务的县吏就可一眼看出约有三千之数...... 鸡鸣狗吠于闾里之间,男人们打着短褐,扛着锄头朝着更西边的新开辟的荒地走去。可若是仔细看去,这些男子面相稚嫩,颔下的胡须柔软的和飘絮一样,而不是如成男猪鬃毛般冷硬...... 在乡间田垄上,一个矮瘦如冬瓜似的少年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水,看着努力耕种的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小的略黑少年,眼睛中透出羡慕,但亦是感恩,略微感慨道: “五日之前,县衙的县吏带着圣恩来了卫家村,任命黑子你为村胥管理我们这六十户人家,若非是黑子你跪下求太上皇,我等或许要像长安城下的流民一样,每日只能喝一碗筷子都立不住的稀粥。“ 唐制,尚书省下于州,州下于县,县下于乡,皆曰符。又云:”君之命行于左右,左右颁于方镇,方镇布于州牧,州牧达于县宰,县宰下于乡吏,乡吏传于村胥,然后至于人。” 虽为小小的村胥,管理这六十户的人口,在大唐着实是个搓饵小人,但对于卫子扬来说,他已经很满足了。六十户的人口大多和他是原来是同一个村的乡党,刘姓居多,村名也是刘家村,可是自从他在太上皇面前那一跪之后,得蒙天恩,刘家村的人有了安居之处。 刘家村也被改为卫家村,实乃感恩卫子扬。 “王瓜,此不为某的功劳,是陛下他老人家体恤我等丢失家园,流离失所的可怜人。”卫子扬摇摇头,心里暗含感谢,若不是李渊及时出现,当日长安市集的百姓给的粮钱终有一日会用完,他的寡嫂即使那时不委身换五斗米,也会在未来为孩子谋一口吃食,有一个刘二麻子,就有第二个王二麻子。 “给的这些荒地才是实打实的安身之本,只要我们努力耕作,明年拘谨的环境就会有改变,某的侄儿...某定要养的白白胖胖,大哥的在天之灵定会为某欣慰。”卫子扬将手中的锄头高高举起,又沉沉落下,挖掘出的湿热的土壤就是希望。 “瓮里的粮食快吃完了...”王瓜半开玩笑道。 两人正说话间,却是卫子扬的寡嫂小跑过来,样子慌慌急急,清秀白嫩的脸庞上浮着一层密汗,两鬓的发丝沾湿,她喘着气说道:“吾弟,据说长安昨日爆发了瘟疫,里长要请你过去...” “瘟疫?”王瓜脸色一惊,顿时愣坐在地上半天。 卫子扬踢他的屁股一脚,骂道:“瓜怂,翠华山距离长安半天车程呢,瘟疫哪有这么快传到这里。” “不。”王瓜呆呆的摇摇头,目光眺望远方,良久问道:“黑子,你说某还能活下来吗?” “滚,别说这些丧气话,好日子才过了多久?”卫子扬眉头一皱,将手里的锄头递给嫂嫂,手在肘间短褐抹了几下,将脏汗揩去,重新勒住软垮,他是准备跑回卫家村。 “嫂嫂,你在这里收拾一下,某去去就回,瓜怂,你和某一起走吧。”卫子扬背着王瓜坐着的田垄,大声喊道。 可就在这时,王瓜脸上厚厚的尘埃被清澈的泪水淌出两条沟渠,他低声说道:”某...好像得病了。“ 说罢,王瓜对凑过来的卫子扬揭起衣袖,与黝黑的手掌泾渭分明的不怎么白的粗壮手臂上竟有数不清的小红点,他低泣道:“某...不知道,还以为是水土不服...两天前,与一个外乡的汉子胡咧了几句话......” “听说长安那边已经将染病的流民关押在一处,若是医师没有办法救治,就准备择日烧死。”嫂嫂放出更震撼的消息。 王瓜的脸色越发难堪,“黑子,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