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口之后,李渊感觉这些天一直压在他肩上的重担猛然一轻,心里轻松了不少。这几天为了流民这些事情,他参照后世想的东西不少,但是想着简单,做起来就难了。 比如零八年的汶川地震,当时的口号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从全国各地运往的物资不计其数,但那是依赖后世便捷的交通环境。在大唐,这样的可能性很小,杨广修大运河的原因之一就是解决南北运输问题,可即使有大运河,从洛阳运往长安的路途还是主要靠陆运。 陆运的特点就是巨慢,而且还会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打个比方,从洛阳朝长安运往三石粮食,可能到了长安就只剩下一石粮食。 但当李渊这句话说出去之后,在李世民的脸上非但没有看到半分震撼,反倒是满满的狐疑之色。 “父皇,你就不要消遣某了。”李世民哭笑不得,狐疑的目光投向李渊,问道:“莫非...父皇你是老糊涂了?俗话说开源节流,长安的粮食是固定之数,所以在其他地方的粮食还没到达之前,太仓能动用的就是这点粮食。至于节源,房玄龄等人素来可靠,以往赈灾也有先例......父皇你又有什么办法解救那二十万流民?某只能尽自己的所能让更多的人不被饿死而已。” 李渊不屑的哼了口气,脸色不变。在暖阁东边靠墙的案几上有一锦盒,锦盒约有成人半臂长,巴掌宽左右。‘咔哧’一声打开上面的玲珑锁,里面没见什么珍奇异宝,反倒是一张纸,上面用极细的墨线勾勒出一个类似后世铁轨的图样,在铁轨上却不是冒着炽热蒸汽的火车,而是几匹骏马拉着的四轮马车。 “这...是何物?画的如此精细,比工部尚书阎立德(阎立本的哥哥)画的还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多,这些马匹活灵活现,嘶鸣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响起,驭手手里握着的缰绳每一根丝麻也画了出来...”李世民摸着这张薄纸,爱不释手,啧啧称奇道。 “废话,这是照片,怎么不可能逼真!”李渊翻了个白眼,对李世民这个生活在一千年的古人鄙视不已。要是让他看见了自己压在床铺下的金瓶梅插画,他岂不是... 这个铁路照片不是别的,而是李渊购买的《论1935~1942美国经济危机》里面附录带着的照片。至于为什么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美国已经有了蒸汽火车,但附录的却是四轮马车在铁路上疾驰的照片,这点李渊也感到奇怪。 “对了,父皇,这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李世民爱不释手的用手细细的摩挲,照片表面似油纸的光滑在他看来都是很新奇,阎立德包括他弟弟阎立本的画只能欣赏,却不能用来经常抚摸,这在有些文青癖好的李世民看来,无疑是种缺憾。 “画中的马车名为四轮马车,但那不是关键,这个是铁路轨道,而马车的车轱辘和铁路轨道相扣,马车行驶在上面岂不是如履平地?”李渊指着照片上的东西给李世民解释,想了想又说道:“世民你可知在秦时运粮的甬道?” 李世民一愣,随即说道:“《史记》中的始皇帝本纪中有写:自极庙道通骊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自咸阳属之。” 甬道,指的是楼房之间有棚顶的通道。 秦朝时期的甬道就是在运粮路线上两边修建土墙,在灭楚之战时曾发挥重要作用,项燕率领的楚国军队捉摸不定甬道中的运粮部队到底在哪里,在与秦国的对峙中,彻底落入下方。 “秦时甬道和这铁路岂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修建铁路轨道,让四轮马车快速通行,就可以省去运粮花费的时间,二十万流民如何不能救?”李渊抚须微笑道。 李渊将铁路的照片瘫在案几上,仔细的和李世民讲起了铁路的各种妙用,以及修建的难度,花费问题等等。 “妙哉!妙哉!”李世民拍腿大笑,在大安宫的暖阁转来转去,眉宇间的兴奋显然按奈不住。 从此大唐若是再发生天灾人祸,靠着这铁路交通便捷,饿死的人显然比前朝会更少,这可是一个大大的善政。 此举功在千秋,也利在当下,而且也不用担心和杨广一样的悲惨结局,修建铁路能花费多少钱财?明显比从扬州到幽州辛苦的挖掘运河省钱,也节约民力。 现在只要修建从洛阳到长安的铁路就可以将这二十万流民妥善安排,到时候他李世民的皇位有了这部分人的民心支持,还不是稳如泰山? 至于李渊的作用李世民完全忽略了,只要他李世民不亲自提起,谁能知道这个铁路政策是住在深宫的太上皇提出的! “铁路的铺设虽然需要用到铜,但也只是在表面包上一层铜皮,其他地方用木头就可...”李世民嘴里念叨道。 按照父皇所说,铁路用钢最好,可他却坚决否定。大唐一年的钢产量极低,而且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二十万流民的粮食问题虽然对于大唐来说很紧迫,但是更紧迫的还是漠北的突厥人。 颉利可汗随时可提十万突厥精骑南下,而大唐若不是他平时的赫赫战功以及在北疆打出的威名,大唐就不会有渭水之盟吓退突厥,只能像当年的晋朝一样憋屈的迁到金陵,北方再次成为游牧民族的牧场。 “可...现在关中北部刚乱,天下初定,百姓方心未艾,若是在征发徭役...”李世民脸上的笑容突然截止,反倒挂上了淡淡的忧愁。 修建铁路的花费比大运河轻的多是事实,可现在的武德九年也比不了隋朝的大业年间啊,更别说刚刚经历兵灾的关中!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